第58章 黄泉路上(七)
作者:陈瑞正   西至哈至最新章节     
    将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吩咐安宁道:

    “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我上去看看。”

    说完便纵身跃起向闪着乌金光泽的不周山奔去。将鹰起身这一跃,才发现他的身体在这里轻了许多,过去他在没进山洞前一跃能跳出十几米,但在这里却翻了不只十倍。这里的地心引力仿佛变弱了,在安宁他们几个人的眼中,将鹰第一步没站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但随后他便像一只飞鸟般极速向不周山山脚飘去。

    将鹰在二十几个起落后来到了不周山山脚下。他仰头看了一下乌黑发亮、闪着金属光泽的乌金山体,又听了一会从山体内部传来的声音。将鹰想了想,撮起嘴对着这座乌金山的一个缝隙吹出了一段激昂的口哨音。

    这是一段将鹰在训鹰飞入云霄中展翅翱翔、俯视大地时的口哨声,它能直上云霄将声音传入万米高空的鹰群耳中。这也是将鹰最具穿透力的一段口哨,口哨声的音频也早已超出了人类所能听到的音频区间。将鹰是用他最擅长的魂之力混合成超高频借助风之力送出的,那声音高亢激越,将将鹰几十年来训鹰生活的感悟带入深空,每次吹起它都能让将鹰感觉意气风发,人生慷慨豪迈。

    将鹰将口哨声送入不周山中间段的一个缝隙,吹完口哨后将鹰便展开末那识(彼己相分识)将耳朵贴在山体上凝神静心地倾听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回音,甚至连回声都没有接收到。正当将鹰准备放弃用口哨声与山体元神沟通联系时,他突然听到了某种从山体内传来的声音。没错,是从高几万仞、宽百里的乌金山山体内部传来的声音。

    那是一种金属间摩擦撞击的声音。起初声音很小,若有若无。但声音慢慢放大,由远及近。渐渐地,那从山体内部传来的声音敲击入骨,仿佛是种花国商周时期的编钟打击乐曲。

    将鹰大喜。他待那“编钟乐”告一段落,便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自己的故事和要求用超高频的口哨声再次缓缓送去。

    “所为何来?哪里人士?”

    “东土种花国凡人。为问病求医而来。”

    “此地无医,如何求得?”

    “吾得知有上古仙人居住在此,名曰赤脚。”

    “未尝闻之。”

    “吾乃种花国放鹰之人,昨日已得赤脚之侍若水指引。否则怎会到此?”

    从不周山内部传来的金属敲击声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只见这巨大的山峰似乎开始有些飘浮起来。

    将鹰和几公里外的安宁、文鼎、时昭、文成共同见证了这一奇幻。那座高万仞、宽百里的不周山山体在一片蒸汽弥漫的光影反射、折射中从中间裂开了,乌黑锃亮的金属山体裂成了两半,中间露出了一道仅供一人穿行的一线天通道。

    将鹰兴奋地用超高频口哨声向那个山中的山神致了声谢,便转身向安宁挥了挥手。他的声音也通过风之力一字一顿地传过来。

    “感谢山神行方便,你们尽快过来吧。”

    安宁和文鼎、时昭、文成立刻抬起担架向已经裂成两半的不周山奔来。奔跑中,他们也享受到了这片“大陆”地心引力超低的乐趣。只一会,他们便连跑带飘地奔到了将鹰身边。

    文鼎和时昭抬着担架快飘到离将鹰二百米时便在时昭的口令中一齐做了个刹车的动作,他们的双腿一起向上蹬,在空中滑行了一段后再一齐向下落。他们的双脚在松软的红色泥土中滑出了十来米远,便一起跌坐在地上,差点将担架上的符文甩落在地。

    文鼎和时昭有点害怕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转过脸去偷偷地望向将鹰。他们以为等到的一定是将鹰的一顿臭骂,但他们很幸运,他们发现将鹰正呆呆地看着那条窄窄的一线天,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俩随时随地的瞎胡闹。

    安宁和文成也在迅速发现的快乐中玩了起来。安宁在前、文成在后,他们在向前奔跑中玩起了接龙游戏。先由安宁跃起来,然后文成再抓住安宁的脚,他们落下时再由安宁用双手把后落的文成向前抛,不待文成下坠安宁便再次跃起让空中的文成抓住他的脚一起向前飞。他们这样的接龙飞翔让他们俩终于又享受了一回童年的快乐。

    虽然他们这样飞的速度比文鼎和时昭像两只鸭子一样整齐地“划水”要稍慢些,但也是随后便奔到了将鹰身前。

    他们俩一停下,便也被身前将鹰呆呆的表情和目光所吸引。安宁和文成顺着将鹰的目光向前面不周山裂开的一线天看去,他们惊讶地发现这座乌黑发亮、闪着金属光泽、寸草不生的金属山的窄缝中,竟然开着一支鲜红色的花朵。那花朵又大又艳,像火炬更像人的鲜血,它在幽暗的山缝中闪着红色的光芒。

    “好美的一朵花呀!”

    文成刚才凌空飞翔的兴奋劲还没过,又猛然见到了这人世间根本不会有的血红色鲜花,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小老头“峨眉松下客”看见“心之子”连山边听边拿他开玩笑,有点生起气来。

    “你以为我这五百年过得开心吗?你这个没良知、不知道同理心的杂种混蛋,我这五百年可是让这个狗屁火神害惨了。不,他根本就算不上是啥火神,他只是火神庙里的-个泥胎。或者说他只是火神的一个化身,化身也算不上,最多就是像我当年那样,只是千千万万皇帝外侍内侍中的一个小喽啰而己。”

    小老头“峨眉松下客”狂骂了几句,看见“心之子”连山收住笑意开始变得同情尊重起来,才又开始讲述下去:“莫怪我这活了五百年的人还有这么大的脾气,这五百年我让这火神,只是一个小小庙里的泥巴火神害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转世投胎按一百年一次算,我都被它耽误五回了。

    “那一日我从破庙的废墟中爬出来,发现街上所有的人见到我都和撞见鬼一样四处乱跑,我就知道这下可坏了。我是上辈子做了啥十恶不赦的坏事才让我这个倒霉蛋被那个泥巴王八火神吸进肚子附了魂魄。

    “当我发现我走到哪哪里就会着火后我就逃出京城进入深山,可是进了深山我也无法不作孽,我烧了一片又一片山林,烧死了一只又一只动物,就连天上的许多飞鸟也被我呼出的火焰烤成了焦块。

    “我想到了死,可我却死不了。我投进池塘池塘里的水便蒸腾成水汽将我托上来,我撞石头石头便碎成粉末挥发四散,甚至是我撞山山也只是被我撞出一个洞让我卡在里面活生气。我想想可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饿死自己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饿不死自己吗?连山小友。”

    这时的“心之子”连山已经没有了调侃之色,他完全沉浸在了小老头“峨眉松下客”的故事中。

    小老头“峨眉松下客”看见“心之子”连山没有笑、反而有点沉重的表情,又接着讲述起自己的遭遇来:

    “告诉你吧,我自己饿不死也无法咬舌自尽的原因就是这个控制了我的狗屁火神喽喽。我和它前后整整斗争了一年,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当我饿得心慌时,这狗屁火神喽喽便带着我已迷糊、虚浮的身体找到被我无意中烧死的动物或烤焦的植物面前。它折磨我,让我自己把嘴巴靠到食物之上,如果我还不吃,它就这样撬开我的嘴,让我的口水和食物连在一起。噢!我的玉皇大帝啊!我实在是斗不过已经进入我身体的这个狗屁火神,不、只是个火神的狗屁小喽啰。”

    “心之子”连山忽然又想笑,但他马上将笑意压了下去。

    “笑吧笑吧,我知道你这个没啥良知的蠢货笨蛋想笑老夫。可我尽力了,我和这肚子里的狗屁火神喽喽整整斗了五百年,明白吗?我们已经斗了五百年。要是换你,你早就疯了。可我跟它斗了五百年我不但没疯,现在反而还过得很开心了。懂吗?”

    “我懂。松下老友。”

    “心之子”连山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钦佩。

    小老头“峨眉松下客”认真看了一会连山的表情,才又开始平静地讲下去:

    “当我发现我实在是斗不过这个狗屁火神喽喽后,我就决定去无人的戈壁大漠生活,这样起码可以做到不害人。就这样,在之后的三百年里,我一直在你们现在所称的新疆、青海、西藏的荒山秃岭和大漠戈壁上生活。这样的游荡生活一直过了三百年。”

    “三百年后,我身上的火焰渐渐地开始熄灭,我的心情也开始逐渐地变得宽容大度起来。我想,这一切或许都是命吧,创世老祖宗不让我去投胎可能是有他的用意,我或许就是那个带着狗屁火神的种子一直在世间待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