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先打张浚？

    因为张浚扎根在陕西半年时间，已经很恐怖聚集了数十万大军，还创造性预借了川陕五年钱粮赋税收入。

    如果还给他继续折腾，没准他还真能成功整军，接着就北伐太原，往来真定、燕京。

    而李彦仙仅仅只是陕州一州之使。

    完颜娄室写信给完颜杲，要求胁逼赵官家撤了李彦仙的职。

    等他大军离定陕西后，再慢慢回头收拾陕州李彦仙。

    最重要的是，此刻西夏人也在观望。

    如果这一战可以彻底扫灭陕西兵马，那么西夏转瞬就会跟进举兵侵入大宋。

    连续拒绝了张浚的三次约战后，旧病复发的完颜娄室终于是等到了完颜宗弼、完颜宗辅的10万大军。

    张浚在延安府惨败不过并没有吸取教训，面对完颜娄室连续三次的拒战，他飘了。

    建炎3月1日，完颜娄室率先集合了6万兵马（其中投降过来的奴隶军2万，原部队4万）夤夜到达富平下邽县乔山，与张浚大军结营对峙。

    张浚为了逼迫完颜娄室交战，他每日安排军中口技极好之人，轮番在完颜娄室大营前辱骂。

    日日在营寨前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完颜娄室麾下亲卫完颜宗雄，万户赤辉胡盏，更是咬牙切齿，要出战。

    被病重的完颜娄室各打了50大板后，军中诸将才稍稍安定。

    完颜娄室在延安府当初以4万大军横扫张浚25万大军，怎么在这时退缩了？

    不，他没有退缩。

    吃了一副猛药后，完颜娄室勉强在延安府找回了往日雄风。

    不过再次长途骑马，不得休整，他病情加重了。

    另外完颜宗弼、完颜宗辅还在同州赶紧过来。

    他要等两人会师。

    双方辱骂对战持续了5日，直至建炎二年3月8日，完颜娄室大军与完颜宗辅、完颜宗弼大军胜利会师。

    双方当日便开始了斥候间的互相对战。

    3月9日天刚刚放亮，张浚就迫不及待下达了作战命令，因为这时完颜娄室回应了约战时间，就是今日。

    30万大宋陕西西军最后的精锐陈列在乔山山前冲积平原。

    从天空俯视，铁甲发出阵阵海浪声，刀枪如林木一样横竖扬起，无数旌旗随春风抖动。

    在这里，张浚集结了上万战车，弓弩手、刀斧手更是数不胜数。

    完颜娄室和完颜宗辅、完颜宗弼大军也毫不示弱。

    所率领的都是久经沙场，能战善战的女真勇士和故辽精锐。

    完颜娄室、完颜宗辅，完颜宗弼依次以前、中、后三军排山倒海驻扎在宋军营寨前方。

    相对于宋军军营的热血沸腾，金军营寨却是一片安静。

    是的，完颜娄室又失约了。

    他并没有按期出战对阵张浚。

    这让张浚感觉相当没有面子，认为肯定是自己这次的兵力众多，完颜娄室胆怯了，丝毫没有想起当初在延安府25万兵马被完颜娄室4万兵马追着上天入地的惨痛教训。

    权永兴军路经略使吴玠建议宋军远离山前这片大平原，移据上乔山，用崎岖地形克制金军骑兵。

    很遗憾，他这个权（代理）永兴经略使的话份量不足，无人接受。

    众将皆认为虽然大军在山前平原，不过山前平原还有一条水流形成的沼泽地，与金军营寨隔离开。

    金军骑兵过不了营寨前那条沼泽，大家无需担心金军骑兵。

    都统制刘锡，于是举立因为冲动北上讨伐折可求而被罢官的曲端军旗，先差千余人向龟缩不出的完颜娄室大军营寨发起试探性攻击。

    完颜娄室将计就计，将这千余人放入营寨，然后兜路包抄，前后伏击，一举将这试探的千余人大军斩杀殆尽。

    3月10日，早上两军还是你来我往（多数是宋军）主动发起进攻。

    中午，完颜娄室派骁将完颜折合率领3000精骑，携带大量土囊，沿沼泽垫路，突袭宋军外围输送粮食和器械的乡民小寨。

    慌不择路的乡民逃溃进入张浚大军营寨，顿时引起了营寨内五路大军的惊乱。

    在浩瀚的牛角声沉沉发出后，金军正式向宋军发起进攻。

    完颜宗辅以完颜娄室军为右翼，完颜宗弼军为左翼发起进攻。

    有了土囊的相助，金军与宋军面前的沼泽地瞬间变成平地。

    金军以重步兵、弓箭手中军压阵，两边辅以大量拐子马阵型发起攻击。

    金军如两把尖刀，狠狠向张浚大军两翼刺去。

    张浚集合的五路大军毕竟缺乏统一作战的经验，一受到这等突袭，便慌了手脚。

    任张浚帅旗欢呼呐喊，麾下五路大军就是不听。

    反而各自拾起兵器，与突袭进营的金军开始了混战。

    两朵酝酿多日的“人浪”经历了多日的小打小闹后，终于是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黑压压的弩箭，拔地而起，如同升腾起来的黑云一样，铺天盖地压向宋军营寨。

    中路金军在完颜宗辅的命令下，也如忙碌的蚂蚁一般，身穿铁甲，在宋军稀疏的箭雨中快速向张浚营寨中军大帐推进。

    护卫在两翼的拐子马如同展翅的雄鹰，伸开了双翼，快速往前面狂飙。

    砰砰砰--

    泾原路经略使刘錡是张浚麾下唯一不慌乱的一路兵马。

    他的大营就在最张浚中军前方。

    而他的前方，他的大哥刘锡的大营已经被金军切割得支离破碎，濒临溃败。

    只见他一声令下，一面面盾牌整整齐齐立了起来，再接着便是一把把砍马刀竖了起来。

    完颜宗弼的拐子马如同闪电一般朝刘錡砸过来。

    算起来，这拐子马和铁浮屠算是完颜宗弼一生最得意的两个杰作。

    上次刘錡扎马腿，不是完颜宗弼领军，他并没有体会到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无力。

    刘錡的中军在完颜宗辅大军密集的弩箭后，稍有露头的宋军还是被金军秒去了。

    即使没有被射杀，还是被紧紧压制在盾牌下不能动弹。

    接着就是无数铁锤、巨斧、铁骨朵相互对砸着人头。

    不多时，宋军营寨就随处可见被敲烂了的“熟透西瓜”。

    终于刘錡右翼的一支宋军军马被拐子马轻易撕开了。

    那些拐子马如同无数道锋利飞剑，快速在切割，杀出一条条血路。

    张浚苟缩在中军营寨将台上，拼尽全力喊着，“给我拦住他！”

    此时全场唯一的希望又来到了刘錡身上。

    张浚看着刘錡大军，望眼欲穿，期盼他能如当初在延安府一样，镇定自若收拢溃军，安全撤退。

    此刻，张浚，希望刘錡可以抵挡住金军突击，给陕西其余四路兵马镇定下来，重组防线。

    正史里的刘錡，在泾原路经略使赵哲在富平一战中弃军导致宋军全线溃败时，以一军之力击溃完颜宗弼左翼，将完颜宗弼麾下大将韩常一只眼睛射瞎了。

    刘錡的勇猛恐怖如斯。

    历史上的富平一战张浚得以收拢溃兵，冲破金军包围，全身而退，全赖刘錡殿后。

    刘錡与岳飞一样，享有“武穆”谥号。

    可以在历史上配上这个谥号的人，很牛很牛。

    《逸周书:谥法解》是这样解释的，“威强叡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布德执义曰穆，中情见貌曰穆””。

    意思是被赐予该谥号的人具有强大的威严和睿智的品德，能够平定祸乱，以武力征服敌人，且有远大的志向但可能遭遇困境；同时还能布施仁德、秉持正义，内心的情感和真实的面貌都表现出正直和美好。

    刘錡果然不负所托。

    金军的拐子马在对抗刘錡大军后，肉眼可见崩塌了。

    完颜娄室尚未能向完颜宗弼通报，宋军已经有人会扎马腿击败拐子马了。

    完颜宗弼则一脸苦逼，他完全懵了。

    拐子马被扎后，惨叫倒地，坠落在地上滑行，碰撞着树起盾牌的刘錡大军。

    盾牌下的宋军马上有人冲出来，送上新鲜滚热辣的长矛或是三十寸的大刀。

    干什么？

    抢收割人头！

    刘錡大军可还是按收割人头报军功的。

    后面金军眼见这股宋军如此勇猛，前去冲击的战友都崩溃坠落了，连忙绕道改方向，以免受到冲击。

    “扎刀，起！”刘錡一声令下。

    冲锋到刘錡大军前的大片拐子马开始不受控制崩溃坠落。

    “小心，都统大人！”完颜宗弼刚冲上阵前，躲过长矛，战马却被狠狠斩了一刀倒地了。

    身边的一名亲卫大声呼喊着，冲前掩护着完颜宗弼。

    就在完颜宗弼眼前，这名亲卫半边身子被拉扯下马，未及起身，一把斧头横腰砍来。

    那名亲卫甲胄立时变了形状，不及惨叫，宋军中又一铁锤砸过他头盔上。

    只见那亲卫头盔被砸得凹陷了过去。

    绝望地躺了下去，一动也不动。

    溅起的热血和被爆头的脑浆扫了完颜宗弼一面。

    他终于清醒了。

    要不是这名亲卫奋不顾身，这刻躺在这里的就是他，完颜宗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