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刚想抱怨,东凌就跟在石头身后匆匆而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东凌三两句也讲不清,就只传了淮王的意思:“程夫人中邪,请世子安排得力之人将其送往道观。”
宋筠知道父王与自己的隔阂尚在,定是遇见了棘手之事,才会拉下面子让东凌来找。
回身正欲跟方知雨道一声,她已焦急地拽住自己袖角:“我也去。”
这样……也好。
跟他在一起,总比跟这几位风风火火的女子在一起来的更安全。
宋筠点点头,让石头去拿披风。
方知雨则回头对程俏儿道:“妹妹,这宴只能改日了。你回家之后暂莫告诉二老爷,不然这事闹大了不好收场。”
程俏儿憋了一口气,好一阵才道:“能不能让我在世子府多待一会儿?我这人守不住秘密,回去铁定要漏了嘴。”
她带着委屈又无奈的神情道:“晚些回去,他们肯定担心我太累,今日不会再问,我就不会讲错话了。”
方知雨回眸看向宋筠,宋筠则对虚空喊道:“青鸳,你护好十五、思荻、程姑娘!”
一片飞瓦凭空而落,正砸在程俏儿脚前,把几个女子都吓得“啊哟”连连。
宋筠则皱了眉、低了嗓子:“所有暗卫听令!以后都不准扔瓦片!不要惊了世子妃!”
现下她腹中孩儿尚好,再过些时日,万一惊着可怎么是好。
风声呜呜,院中寂静,了无生气。
方知雨侧耳听了好一阵,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筠却满意地“嗯”了一声。
***
宋筠牵着方知雨,东凌和石头跑在最前头,十三和杏儿跟在最后头,一行匆匆赶到苍松居。
淮王已经缓了过来,瞧见方知雨也跟着,还愁眉苦脸的模样,立刻就换上笑脸:“世子妃也来了呀?多大点事!”
方知雨屈膝一礼,“我来瞧瞧父王可好?”
她怎么可能实话实讲:我来看看父王您会不会继续徇私?
那不是得罪人,还讨气受嘛!
淮王自然没有深想那一层,只觉儿媳就是乖巧,笑得更加开怀:“很好,无碍。”
转而,他又正色:“这里风大,别着凉了,去晴风阁陪王妃说说话。”
方知雨可不是青鸳,立刻就明白淮王是想支开自己,刚想反对,手中一松,宋筠的手就脱了开去。
竟是淮王直接将他拽走了!
不甘的手指固执地伸了几下,宋筠无奈地被拽向另一头。
从方知雨的视线来瞧,那个人的背都佝偻了——就在离开她的瞬间。
心中微微起了些可怜之意,但也无奈至极,转身问东凌:“里头那位怎么回事?”
东凌摇摇头:“小的也不清楚。适才是淮王一个人进去的,出来的时候都恶心吐了。”
方知雨刹那惊讶,但转念又更加安心。
能让淮王恶心到吐?不论程思珺做了什么,被送走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她倒放下心来。
***
宋筠被淮王拽走,浑身不自在。
昨日父王还当面疑他,今日就……
他偷偷瞥了一眼,却见父王神色古怪,似有些话不好意思讲出口。
“父王有事需要儿子去做?”
淮王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瞧了宋筠一眼,“你会不会觉得你父王我……每日一个想法,日日都挺丢脸?”
宋筠没想到竟然能听见这样的话,不由露出一抹笑颜:“自家儿子面前,何来丢脸一事?”
这话……淮王听了,瞬间释然。
是啊!儿子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该当是见过自己最糗最没用的这一面,有什么可丢人的?
释然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感叹,感叹着感叹着,就把适才在苍松居内瞧见的所有讲了出来。
宋筠也是猛惊了一下,“战场之上,被困之际,也有吃人之事,但……”
明明有吃的,为何要生啃人骨?
淮王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出现癫狂之相,也实在没相救意义……我欲将她送到别处关押,对外只称去道观静养。”
宋筠滞了滞,问:“父王希望儿子来安排关押之处?”
“跟策儿关在一起吧。”淮王长声而叹:“让他们做个伴。”
他没讲完的是:让癫狂的母子有个伴,以免癫得更厉害。
宋筠这才知道淮王为何找他,因为宋策的地牢是他安排人建的,也只有他的人能再次打开地牢的门。
于是他躬身一礼,“儿子这就去安排。”
“不!等等!此事可以再缓缓,还有件事……”淮王犹豫了一瞬,“她说京里快要有消息传回来,对淮王府不利。”
宋筠心下一骇,不明所以,“父王不是说程夫人已经癫狂?她的话又如何可信?”
“癫狂之人由心而言的事,有可能是真的。”淮王隐忧不减,“你在京中的人没有半点消息?”
宋筠摇摇头,晃眼却瞧见钱刀出现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方知雨正仰头瞧见了对方。
***
方知雨已经带着杏儿和十三准备去晴风阁寻王妃,可绕过石子路,恰好就瞧见隐在树枝缝隙里的钱刀。
方知雨仰头招手:“钱英雄!”
然后瞧见了钱刀垂下来的脸布满阴云,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事。
方知雨道:“钱英雄请下来一叙。”
钱刀一跃而下,在方知雨一丈开外落地,躬身行礼。
方知雨不含糊,开门见山:“出事了?”
“是。”钱刀道:“突然接到三方消息,可虞珩慎正在前往京城的途中,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虞珩慎去京城了?
方知雨恍惚着望向淮王面前的宋筠,这个时候把最得力的谋士派往京城,是要助太子去赢“君子之争”?
她不敢下结论,只盼得空问上一问。
钱刀也往世子那头瞧了一眼,察觉世子已经发现自己来了,却因淮王在侧,暂时无法与他碰头,只好对方知雨道:“请世子妃移步。”
方知雨点点头,跟着他走向树边。
这一处视野开阔,四周若有人靠近,能立刻瞧见,正是谈话的好地点。
钱刀也开门见山:“鹿鸣山出事了!五当家反了!大当家和三当家身首异处,四当家失踪不见,山脚百姓受到牵连,山门已封,山寨已孤悬。”
这似乎是宋筠一直在担心的事,没料竟然在这一刻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