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晼瑜自是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她正忙着给小孙女儿擦嘴上的槽子糕。

    “姥姥…”

    “嗯？”

    “弟弟用手捏我脚脚…”

    “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才你去厨房，他就用手捏我脚脚。”

    林晼瑜看一眼小外孙女胖胖的脚丫，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

    “那你有没有捏回去。”

    “捏回去？”

    “嗯，捏回去。”

    林晼瑜看她有些迷茫的可爱样，微微扬起唇角没再说话。

    林知许坐在自己表姐身旁，全程听奶奶和姐姐说话。

    他还没有太多知识的小脑瓜里，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看姐姐去又去拿槽子糕，也跟着去拿一块吃。

    这顿饭大家吃的平静，没有利益牵扯时终究是顾着脸面。

    林暧娘家人更是像忘记，他们与江家十几年没有互送年礼的事儿。

    她想以江家栋的性格，这应是他最后一次主动请岳家人来家里吃饭。

    晚上，林晼瑜跟往日一样习惯性窝在白晔怀里睡得香。

    另一边，林暧娘家躺在炕上的林赵氏却怎么都睡不着。

    那时候，他们一家子作为小姐陪嫁跟她进林家门。

    后来战事起林家分家，小姐跟姑爷也慢慢变卖家产和嫁妆成金条。

    捐赠一部分金条给参加申市保卫战的军队。

    就带着全家人坐上去英国的轮船。

    她做梦都没想到，大外孙儿的岳母会是姑爷三弟家的独女。

    在她印象里，林家人为避战争都应该早早到国外生活才对。

    她家老头子生前对主家感恩，总觉得因着主家救济，他们才有一个孩子能读完高中。

    她可不觉得主家对他们家有格外的恩情。

    当年家里老仆家都有一个孩子可以免费读书。

    何况他们家适龄读书的孩子，是个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

    她生的孩子都不姓林。

    林赵氏想到这儿忍不住又翻一次身，心里更加烦躁。

    要是让她去白家说往事，她还真没有这个勇气。

    可要是就这样不提，自己心里更是难耐。

    她努力忽略着心底的遗憾，有些后悔之前那十年没跟江家有太多往来。

    要不然，她举报大资本家的功劳也足够儿子孙子们快活一辈子。

    越往下想她越生气。

    以前，但凡有些规矩排面的人家，没有谁家会虐待仆人。

    主人家给仆人养老也是常事儿。

    她都准备好在林家养老，偏偏他们分家之后都一走了之。

    当年她是舍不得儿子，可林暧那丫头五岁时自己就跟小姐提过要给她签卖身契。

    小姐和姑爷怎么说都不同意，一直到他们去英国之前。

    家里都只有自己和死老头子，在林家做事。

    每个月只能领两个人的月钱。

    林暧一个丫头片子，每天除了洗衣服和打扫自家小屋的卫生。

    有空就在院子里跟其他仆人家孩子玩儿，有时候还能在小小姐身边走动。

    此时只要闭上眼睛，她年轻时的事儿就不由自主往眼前闪。

    那些她以为不会再想起的画面，如今却历历在目就跟不久前才发生一样。

    林家三爷的闺女儿跟自己多年前最后一次见她相比变化不大。

    当时她才十几岁，就已经一脸精致。

    想必她早就不记得自己了吧。

    不知怎么，林赵氏想着想着脑子里就浮现出大外孙媳妇儿的模样。

    她跟她妈妈长的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自己这个老婆子，就应该多去大外孙子家坐一坐最好能住上几天。

    她没有勇气去白家，去大外孙家的勇气还是有。

    随着时间进到十一月份，天气越来越冷。

    家里小闺女儿早就去市政府财务科工作，有她大舅妈照看着。

    她很快就融入进去。

    这会儿自己和阿晔，正坐在去扬市的火车上。

    今天是周五，她跟阿晔傍晚下班就到车站汇合坐火车去扬市。

    明天要是能办好事儿，周日他们能坐火车回京。

    现在她还不知道。

    女婿明博的舅家人，也正坐在小闺女儿家喝茶。

    此时，京市军区大院三宝家。

    她坐在沙发上听着明博哥姥姥，看自己恍惚间脱口而出的“瑜小姐”三个字有些想笑。

    老太太表演太差。

    对着自己喊出对妈妈的称呼，是想让她主动问出口不成。

    三宝压下心底的惊异，手上倒铁观音茶水的动作没停。

    “姥姥…”

    “舅舅…”

    “舅妈…”

    “你们先喝茶，明博哥去食堂买饭很快就回来，晚上留在家里吃饭。”

    “嗯，让没让明博买些红烧肉回来我爱吃那个。”

    林赵氏看三宝不接她话茬，面上的不自在也没耽误她提无理要求。

    部队食堂里饭菜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难道还有谁敢开小灶不成？

    三宝面上不显，笑吟吟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

    低下头，就对上坐在自己身旁小闺女儿好奇的目光。

    不管是她生大儿子和二儿子时，还是她后来生小闺女儿，婆婆的娘家人都一点祝福都没有。

    哪怕是一封问候信，她都没有见过。

    他们家就好像没有婆婆这个女儿，没有明博哥和明宇这两个外孙子一样。

    这会儿，三个人登门怕是有所求。

    总不会只是来告诉自己，他们家知道妈妈的往事。

    坐在一旁的林森和李二丫也有些摸不准今晚来意。

    妈\/婆婆非得要过来军区大院找大外甥，也不说是什么事儿。

    他们走在这儿院里实在别扭。

    想不明白，林森索性就不想。

    现在，自家跟妹妹家已经是天地之别。

    江家人态度都强硬。

    两个外甥对外家没有感情，妹夫江家栋在人事局当多年局长。

    他们江家，只有妹妹心里可能还有一丝想着自家。

    现在他不想跟江家撕破脸。

    对于那十年，要说心里不后悔那是在骗自己。

    可当时闹那么凶，谁能想到还有见晴天的一天。

    林赵氏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三宝，她只顾着低头吃茶几上瓜子。

    心底有些着急。

    按她设想，这大外孙媳妇应该问自己“瑜小姐”是谁。

    怎么对着她说才是。

    她不接话茬，自己怎么让她带自己去白家见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