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赵氏听到她说这些话，脸上露出得意。

    她狠狠瞪一眼林暧，这个死丫头不肯敲门进去害自己在外面等这么久。

    可要冻死她。

    林赵氏得意洋洋，跟在林晼瑜身后走进院子。

    林暧默默看着走在前面的妈妈。

    自从那十年开始，娘家人就不愿意跟自己往来。

    她每天除了要担惊受怕，还要为娘家人的绝情难过。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

    他们又找上门来，她实在是觉得厌烦。

    林晼瑜和白晔进客厅时，孙子孙女儿们正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

    这段时间家里事儿多，她一直没带孩子们去少年宫。

    明天是周日，是得带着孩子们过去看看。

    等两个孙女儿再长一些，她们学舞蹈就要开始吃力。

    林赵氏自顾自坐到沙发上双腿一盘，一点儿都没客气。

    林晼瑜微微皱眉看着她的鞋子，二伯母院子里以前是这样养佣人的吗？

    林赵氏迎上她的目光，后知后觉有些不自在。

    她放下腿双脚踩在地上，偷偷看林晼瑜一眼。

    “你能按照婚约嫁给白家少爷，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也不知道，我们家小姐姑爷和小少爷小小姐们过得好不好。”

    “我二伯一家早就去英国，你不是知道？”

    “可我不知道你们家在国内呀！”

    林赵氏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资本家没有好人。

    当年，他们这群佣人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举家出国。

    谁能想到他们家在国内还能有人留下。

    “三爷和三奶奶呢？”

    “我爸妈抗战时，都牺牲在战场上。”

    林晼瑜说这话时没抬头，低头用心泡着茶水。

    等她泡好茶，伸手给林赵氏面前的花神杯里倒好六安瓜片。

    才抬头对上林赵氏的眼。

    “家里不仅我们这一房留在国内，我大伯一家子也没走。”

    “大伯和大伯母早些年已经去世，大哥一直随部队打仗。”

    “建国时就封将军，现在是中将上次你去军区大院找明博也不知道遇没遇上。”

    “至于要求我们家给你养老的事儿，我觉得你还是想清楚比较好。”

    “从古至今，就没有哪家拿钱离家四十几年后又能来主家要钱的佣人。”

    “当年，我们林家给你们夫妻的那两根大黄鱼和二十块大洋花完了吗？”

    林赵氏听着林晼瑜的话，心里直打鼓。

    林家遣散他们时，这位林家三爷的独女可还是个小女娃娃。

    她怎么连家里给佣人遣散钱是多少都知道。

    林家人经商的时间，比前朝统治华国的时间都要长。

    没有人知道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只知道定是花不完。

    以前在扬市，大家都在传林家和白家起于东汉门阀。

    魏晋南北朝时期，家族最是鼎盛。

    宋朝时期门阀家族遭遇屠杀，财产没收。

    林家和白家老祖宗，是侥幸活下来的两个后人。

    他们找到家族里在暗处藏有的金银钱财。

    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从此扬市就出现两个从外乡来做生意的后生，一个姓白另一个姓林。

    她小时候跟着小姐们识过一段时间字，尽管这些话对于她的识字量来说太复杂。

    就算不明白其中意思，当年她也一字不差在心里记得深刻。

    林赵氏想着林家泼天富贵，有些舍不得放弃过好日子。

    当佣人那些年，她吃穿比一般富贵人家里的小姐都不差。

    可想到林家大爷家的少爷，现在是华党的将军。

    她又有些害怕。

    林赵氏在那儿低头想着利弊不说话。

    坐在她身旁的林暧心里却越来越沉，直到落下。

    家里从主家搬出来时，她还没有毕业。

    爸爸没有要求她不继续读书，她心里一直都是感激。

    从小到大，自己都捡妈妈穿剩下的衣服穿。

    直到她毕业参加工作，才自己给自己买上第一件新衣服。

    妈妈跟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家里没有钱要省下来钱留着吃饭。

    现在，她知道自家那时候其实有两根大黄鱼和二十块大洋，一时间曾经发生的很多事儿都突然想明白。

    爸妈在林家做事儿，供吃供住月钱还不低。

    林家供着他们全家住房，偶尔爸妈还能拿些吃不完的饭菜回家。

    以家里当时的生活花费，他们俩肯定是能攒住月钱。

    再加上林家给两根大黄鱼和二十块大洋做遣散钱。

    他们家在当时也算小富裕人家。

    哥哥也不是因为家里没钱，才不去学校上学。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读书。

    自己能上学，是因为爸妈主家要在每个佣人家里选一个孩子供养他读书。

    家里只有她年龄适中。

    她能有机会上学是因为林家，不是爸妈想供她读书。

    离开林家她还能继续读书，是爸妈看中自己有好工作能往家多交些工资钱。

    哪里是想看她过好日子，才让她读书。

    林暧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只有这一刻活得最明白。

    客厅里没有人注意到林暧的异样。

    林晼瑜注意力都在茶具上。

    林赵氏自己心里有些打怵，刚才听说林家大少爷是将军。

    她就有些后悔，这要是给关起来那她后半辈子岂不是要吃苦受罪。

    自己做大半辈子佣人得到的遣散钱，就要便宜给儿媳妇和孙媳妇花用。

    那她活着有什么意思？

    孩子们早就自觉关掉收音机。

    客厅里静悄悄，林晼瑜和白晔都没着急。

    留给她足够时间想清楚。

    林赵氏起身离开，是在十分钟之后。

    这老太太走时一句话不说头都没抬，想必心里不甘。

    不过，林晼瑜和白晔也都不在意。

    只要她不打扰到自家生活，做什么与他们无关。

    林赵氏的到来，没在家里掀起太多波澜。

    第二天早上，林晼瑜难得早起。

    她穿好衣服下楼时，大儿媳妇正在厨房里炒土豆丝。

    “妈，你起来啦。”

    “嗯，等会儿吃过早饭还得带小家伙们去少年宫。”

    “我们早去早回。”

    “好，我妈还让我顺便帮侄子侄女们看看有没有合适学的乐器。”

    “晓光家爱华刚刚七岁的小姑娘，也真是好时间。”

    “就是爱圆和建萍，年龄有些大。”

    “也还好，学舞蹈可能有些晚。”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学门乐器也正是时候……”

    “妈，家里还剩五个鸭蛋，我们从文化宫回来去东单菜市场看看有没有鸭蛋供应吧。”

    林晼瑜刚说完话，二儿媳妇就端着盆从厨房二楼下来。

    家里厨房二楼除了烧土暖气的煤炉子，还有一些腌制咸鸭蛋的陶罐瓦缸和种着青菜的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