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能想到的公关办法都是后世电影公司常用的,用在这个年代也许会水土不服,但何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的思路。
他平静心绪后,将想法一一道来:
“各位领导,同志们,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的电影既然能通过审核,必然有可取之处,影片中更不曾宣扬那种罪大恶极的思想。说到底,这就是一部商业片,娱乐片,是咱们燕影厂,也是汪厂长和张导响应国家号召的产物。”
韩平首先定了个调子,众人闻言连连点头,心底也是认同的。
是啊,要不是上面要求我们创新,盘活电影市场,我们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那还不如用十几万拍个样板戏,转手卖给中影还能毫无风险赚个几十万呢。
韩平见众人听得认真,似乎深有同感,便继续道:“如今,《大佛》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来源是报社的批评,我觉得其中是有误会的。既然如此,张导何不找几家批评《大佛》批评厉害的报纸上发文,阐述一番《大佛》的创作思路?”
“这倒是个思路。”
“我们不能只挨批评不反驳。”
“明明咱们没有错。”
“韩平同志还是有想法的。”
底下小声议论起来,张华勋沉思片刻,也觉得有理。
汪厂长很开心,没想到韩平一开口就提出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他暗暗点头,然后看向张华勋,问道:“张导演,你觉得韩平同志的建议怎么样?”
“韩平同志的建议很好。”张华勋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报纸上发文的任务便交给张导演了。”
“会议结束后我便开始动笔。”
张华勋写过剧本,文字功底不错,写这么一篇驳斥的文章还难不倒他。
见他同意,汪厂长看向韩平,和颜悦色道:“韩平同志,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韩平点头道:“还有。”
汪厂长有些惊喜,果然今天让韩平参加会议是个明智的决定啊。
韩平继续道:“各位领导,同志们,我觉得除了张导演可以在报纸上发文外,其他和咱们厂合作愉快的媒体是不是也该帮咱们说几句公道话?”
“咦?”汪厂长似乎抓到了什么,他急忙道:“韩平同志,细说。”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可以邀请几家报纸和杂志,说一些偏向咱们的话,不求将其他媒体的言论统统驳斥,却也不能让外界都是批评咱们那部电影的声音。”
韩平更进一步解释道:“批评不是不行,但大批判式的打棍子做法显然脱离了批评的本质。更何况上纲上线的批评,也会破坏社会上的大好形势,可能会让民众感到恐慌。”
他说的很隐晦,也是他通过张华勋的话联想到的。
不过在场都是老电影人,都经历过那个时代,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韩平同志说得很对,他们乱扣帽子,是不是想破坏改开的大好局面?”
“用心险恶啊,会不会是文化口的某些人想为姚某人招魂?”
“嘘,慎言。”
“咳咳。”
“嗯,韩平同志的建议很好,我认识《燕京晚报》的编辑。”
“我也有《文艺报》的关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关系的表示会发动关系,没关系的也表示会以自己的方式为电影呐喊。
汪厂长不住点头,对此也是欣慰异常。只要大家都把劲用在一处,何愁燕影厂会落寞。
“韩平同志,继续说。”
众人看向韩平,期待他能提出更多的好办法。虽然,这不容易,能提两个主意已经很难得,但万一他还有办法呢?
韩平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稍作思考后,继续开口道:“《大佛》遇到的问题,并不是偶然,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多。咱们燕影厂会遇到,上影厂和西影厂难道就能幸免?这关系到所有制片厂的利益,厂长……”
“嗯,这个我会解决,不用多说,还有吗?”汪厂长道。
老一辈对这种事比较敏感,说不好听的,这叫串联,可以做,但不能说。
韩平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再有可以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为商业电影发声?”
“嗯?”
“商业电影是大势所趋。”
韩平没有说太详细,他知道在场众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纵观世界电影的发展,艺术电影,或者正剧能赢得口碑,但很少能赢得市场。电影终究会越来越娱乐化,这不是某几个人可以改变的。
会议室沉默片刻后,某位老同志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
韩平缓缓开口道:“最后,也是我觉得最能起到作用。”
张华勋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韩平,难道他还有杀招不成?
其他人也是屏气凝神,深怕破坏韩平的思路。
“扩大试映范围,这是我最后一个提议。”
“扩大试映?这……这行吗?”
“《大佛》都快被喷死了,扩大试映岂不是招来更多的骂声?”
“这不符合规定吧?”
汪厂长和张华勋也是皱起眉头,他们对韩平最后一个提议也是疑虑重重。
这事一个不好,他们都要吃挂落的。
韩平见众人心存忧虑,并没有失望,他只是笑了笑,继续道:“伟人说过,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部电影好不好,人民群众只要看过,那就最有发言权。”
“奈何有些人反对……\&
韩平摆摆手,霸气十足地说出另一位伟人的名言:“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啪啪啪!”
会议室内掌声震天,这下他们在无疑虑,同时对《大佛》的未来也不在感到茫然无措。
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的方向和正确方法。
会议结束后,汪厂长更是握着韩平的手哽咽道:“韩平同志,《大佛》如果能如期上映,你居功至伟啊!”
……
很快,燕影厂根据韩平提出的建议行动起来。
针对《光明日报》的批评文章,张华勋写了一篇名为《“深思”的深思》的文章。经过厂领导的审核后,想请《光明日报》发表,但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张华勋先后多次带着厂里的公函,去《光明日报》交涉,但文章还是没有发出来。
如果没有韩平给出的那么多办法,张华勋现在肯定会非常急躁,甚至会大闹报社。不过现在他不会这样,因为他对韩平的办法有信心,也相信其他人会很快行动起来。
燕影厂的第二波反击很快到来,以《燕京晚报》和《文艺报》等亲燕影厂的媒体开始发力,在报纸上为《大佛》发声,虽然没能反转舆论,却也让更多人深思起来。
光明系自然不甘示弱,他们在报纸上说影片的创作者把追求恐怖、感官刺激作为目的,对演员也是一种伤害云云。
这回,他们是正大光明点名批评《大佛》,丝毫不加掩饰了。
对此,韩平自然不能忍。他直接在报纸上发文,反驳这种说法。
“影片把追求感官刺激作为目的,并不意味着对演员造成了伤害。?相反,这种创作方向可能正是演员所追求和期待的,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角色挑战自己的演技,展现不同的表演风格。在电影制作过程中,演员通常会根据自己的职业判断来选择参与的项目,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接受了项目可能带来的挑战和压力。可以说,将追求感官刺激作为目的视为对演员的伤害,这是外行人才能说出的话,是不懂装懂,惹人发笑。
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目的是通过视觉和情感上的冲击来传达故事和主题。激烈的感官刺激元素在电影中的运用,往往是为了增强故事的紧张感和观众的代入感,从而更好地传达影片的主题和情感。这种创作手法不仅是对电影艺术的贡献,也是对演员演技的挑战和提升。某报社批评家的说法,忽略了电影艺术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以及演员在职业选择上的自主权。因此,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两方的针锋相对,彻底把水搅浑,也把事情闹大,说是人尽皆知也不为过。
批评《大佛》的报纸杂志开始爆出铺天盖地的消息,说《神秘的大佛》会被禁映,甚至导演和编剧都要被抓起来云云。
“这是怎么搞的?两边对上了?”周经理翻看着报纸,只觉得风云变幻,让他看不清方向。
中影公司一看这架势,害怕承担损失,便停止了拷贝的制作。
不过这还只是交锋的中段,因为汪厂长很快发动了自己的关系。
他先是给陈慌梅、陈博等文化口领导写信,接着又联系几大制片厂,大家一起发声。
这下声音是够大了,连宣传口和管纪律的都听到了传话。
他们也很头疼,两边都不好惹啊。
最终,燕影厂那边的一个想法打动了他们。
“扩大试映范围,让群众评价这部电影。”
宣传口的领导眼前一亮,当机立断,决定扩大影片的试映范围,在燕京和成都选了几家大型电影院,又在国家文物管理局、文物出版社、燕京体育学院、驻京部队等单位试映。
试映的结果非常好,广大观众对《神秘的大佛》给予一致肯定,不少人连着看了两遍三遍还不满足。
还有外地的观众听到消息后,写信要求全国放映。
在事实面前,那些电影评论家的评论显得苍白无力。
1980年10月1日,国庆那天,《神秘的大佛》终于在全国公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