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走的急，也顾不上几个孩子，胤祥只好吩咐张瑞：“让人把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六阿哥，二格格还有四格格都送到他们郭罗玛法家去。”

    清婉隔着车帘子问定柱的长子：“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家中出事了？”

    定柱长子道：“我出来时，家中一切尚好，只是我额捏今日突然找吩咐我和二弟将您和六姑姑接回府。

    想来是玛玛或是玛法想您和六姑姑了。”

    但索绰罗氏的为人清婉是知道的，若不是没事，也不会让两个孩子来将她们接回去。

    清婉没有说话，盯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房屋和人群，盼着这条路再短一些。

    她到时，静婉已经到了，两人对视之后都快步往前走，进屋后，发现马尔汉正靠在李佳氏的头边，李佳氏应是在和马尔汉说什么。

    两人听不清，只能站在床边守着，马尔汉很快就直起身子，他年龄大了，又生了病，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喘了好一会。

    清婉和静婉伸手去扶马尔汉，他也没拒绝，借了两次力才缓缓起身，清婉两人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

    马尔汉摆摆手，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道：“都回来了就好，最后和你们额捏说说话，她念着你们姐妹。”

    清婉跪在脚踏上握着李佳氏的手，哭道：“额捏，我们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和六姐姐，我们在这呢，额捏。”

    李佳氏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来。

    李佳氏身边的嬷嬷哽咽道：“福晋和六姑奶奶再出声叫叫，多叫几声吧。”

    清婉和静婉就这么一声一声地哭着叫额捏，不知过了多久，清婉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李佳氏的手动了动，她抬起头和静婉一起不断唤道：“额捏，您醒醒，睁开眼看看我们。”

    不知隔了多久，李佳氏才再次睁开眼，手指动了动，摸了摸清婉地脸，费劲地出声，因为虚弱，只有一丝的微弱的声音，哄道：“不哭。”

    又看了看静婉，清婉让开身子，静婉接过李佳氏的手，道：“额捏，我在呢。”

    李佳氏依旧虚弱的哄道：“不哭，额捏在。”

    清婉死死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静婉依旧一声声地叫着额捏。

    李佳氏看了看静婉，又看了看清婉，像是在看她们过的好不好，又像是要记住两个孩子的模样，慢慢地含泪闭上眼。

    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胤祥全都送到的茉雅奇几人这会才刚到正院，溢出房门的哭声叫几人都停下了步子。

    弘暾上前两步，又被茉雅奇拉了回来“弘暾你做什么。回来，现在是你进去的时候吗？”

    弘暾退后两步道：“姐姐，我听到了，是额捏在哭，她在叫额捏，大约是郭罗玛玛仙去了，所以额捏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弘暾能听出来清婉在哭，茉雅奇同样能听出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被此起彼伏的哭声吓到的弘?抱着她叫姐姐，茉雅奇跪下，又哄着弘?道：“来，和姐姐一样跪下，给郭罗玛玛瞌头，然后我们再等额捏出来好吗？”

    弘?点点头，跟着茉雅奇磕头，几人起身后，茉雅奇让弘?的乳娘将弘?和明昭带走，她带着弘暾和弘晈在门口候着。

    不一会儿，木香出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脸上也还有泪渍道：“格格和阿哥先去休息吧，待会再过来。”

    茉雅奇摇摇头：“明昭和弘?最小，我已经让乳娘把他们带下去了，我和弘暾，弘晈陪着额捏。

    姐姐，我现在能进去吗？我想看看额捏，”茉雅奇声音哽咽，“她哭的那么伤心，我不放心，我想进去陪着她。”

    木香吸了吸鼻子，又替茉雅奇擦了擦眼泪：“福晋现在哭的很伤心，可我们也劝不住，但是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等这边都收拾好了，我再叫人去接您过来。”

    茉雅奇摇了摇头，木香又道：“您现在是长姐，还要顾着下头弟弟妹妹呢。”

    “可是我。”弘暾才出言，木香就摇了摇头。

    茉雅奇没法，只好道：“那劳烦姐姐多劝解着额捏，我们稍后到郭罗玛玛灵前磕头。”

    李佳氏一逝去，索绰罗氏哭过之后，也顾不得再伤心，马尔汉重病，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有些事还得由关柱出面安排，还有去各家和宫里报丧的事，她也得去和关柱商量。

    十三阿哥府也收到了，胤祥跳着脚从床上下来，叫哈达去安排后续的事，又忙着叫张瑞给自己换衣服。

    张瑞嘴上小心劝道：“爷，您腿疾未愈，就是去了，那府上还要分心照顾您，不如等两日再过去。”手上给胤祥换衣服的动作却不停。

    见胤祥没有想理他的意思，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出门见明昕带着弘昌已经换了素服在等着他，胤祥道：“也好，你们能主动有这份心，也不枉你们福晋待你们好一场。”

    清婉跪在灵前，任凭火焰吞噬纸钱，也让自己脸上的泪从干到湿。

    马尔汉蹒跚地摸着李佳氏的棺木喃喃道：“明明我比你还老这么多，怎么是你先走了呢？”

    谁也没想到李佳氏的死带给马尔汉的打击会这么大，他在灵前晕倒的时候，只有他身边的小厮来得及接住他。

    众人将他抬回卧室时，他已经醒转，嘱咐道：“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叫太医。”

    又与清婉姐弟三人道：“耽误你们一些时间，咱们说说话。”顿了一下，许是遗言了，你们听后不妨也记下。”

    “阿玛!”先急的是关柱。

    马尔汉摇摇头，又喘着气，清婉忙倒了水，扶着他喝下去。

    马尔汉慢慢喘匀了气才道：“这一辈子活了八十五岁，超过大半的人，只是枉我在做了一辈子官，却也留不下什么给你们姐弟，不过一点薄财。

    你们大哥去的早，我只余一子，难免偏疼了他，让他养成一副骄纵的样子，大约也是没有什么大出息了。

    我替他求了一个左都御史兼佐领的职，不叫他拖累你们姐妹二人，日后他能不能有出息，你们也不必管。

    还有定柱的那两个孩子，自小就是满汉精通的，日后去考笔贴式吧。

    我另置了一座宅子在别处，待我死后，关柱就带着你的妻小搬出去，这宅子给你大嫂和几个孩子，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清婉压抑着哭声道：“阿玛，咱们先不说这些。”

    马尔汉笑笑：“哭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按民间的说法，就是死了也是喜丧，要笑。

    我这一生就活了太长时间了，二子七女，也只留下你们三个最小的，我少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丧子，后来又娶了你们额捏，现在连她也走在我面前了。

    做了这么多年官，最后狼狈退场，好在万岁爷还愿意给我留点脸面，活够了，就不觉得悲伤了，你们也是，不必为我伤心。

    小六，小七，你们是这府里的姑奶奶，我去后，若有分歧，你们也是管得了事的，我偏疼了关柱一辈子，你们便替我照顾一次你们的大嫂和侄儿们吧。”

    “是。”

    “还有什么，日后想到什么再交待吧，我没有力气了，等你们额捏走那日，我再送她最后一程。”

    李佳氏在第五日下葬，马尔汉却如他所说送了李佳氏最后一程，回来后第三日在梦中去世。

    马尔去世后，康熙遣内大臣致祭。

    清婉于一月内，先丧母又丧父，在马尔汉下葬时，她还能冷静的将已经痛不欲生的静婉抱在怀里安慰，最后还让人盯着分府的事。

    等到回到十三阿哥府后，几个孩子担心她，特意来陪她用膳，不过用了两筷子，清婉却放下筷子发起愣来。

    几个孩子虽然也只用了几口，但看她放下筷子，她们也依规矩，没再动。

    茉雅奇叫了一声额捏，清婉回神，嘱咐她们回去休息，还记得叫人备上点心，好让他们晚上用。

    等到晚上时，一个人坐在炕上突然落泪，她擦了又擦，眼泪却是越来越多。

    胤祥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

    清婉道：“我日后若是想回娘家了，该回哪呢？”

    胤祥与她额头相抵蹭了一下：“我和几个孩子身边一直是你的家。”

    清婉摇了摇头，靠在胤祥怀里，任眼泪不停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