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他们在捣毁西秦神秘窝点的时候,熠王则是带着大军直抵邺都,这一路要走三天。
邺都十里坡的长亭外古道边,杂草连成片。
武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他亲爱的王爷大大给盼来了。
“王爷!!你可算来了!末将盼你盼的嘴都起泡啦!”
武邙的大嗓门好像也不比紫袍道爷的差嘛!一千五百米虽不及,八百米总是有的了。
熠王和朱文山同时扶额,这大武,总是这么呼呼哈哈的夸张!
武邙将军实在是太忙了,先前还在燕南带兵配合燕大公子收服南地。
收到信说是邺都那边已经调查完了,魏先荣带着五万兵马控制住了邺都。
让他先带点兵马去谈判,若是那五万士兵能弃暗投明,那便免了兵戎相见。
可武邙一连在城外喊了十几天,也是各种手段都用了一番,可依旧于事无补。
例如以下几个版本的手段:
煽情版:
武邙说:兄弟们,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打赢了突厥在雁门关喝酒吃肉,围坐篝火引吭高歌的日子吗?
我是你们的武哥啊!哥哥想你们啊!出来吧,兄弟们,哥哥请你们吃最好的肉,喝最烈的酒!
叛军说:不去不去!我们现在每天都能吃上珍馐美味,还有小娘们给我们唱小曲儿呐!不稀罕你那个!滚粗!
燃情版:
武邙说:咱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怎可挥刀相向?
各位都曾是为我大燕流汗流血的英雄!我们生是大燕的人,死是大燕的魂!打开城门,扞卫正义!守护正统!
叛军说:老武,我们也不想跟你打,可这里面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啦!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
小皇帝可好糊弄啦!光昨天一天就封了十个侯爵,五十多个伯爵,还有好几百个子爵男爵。
开门,我们永远是那个守边的小兵;不开门,我们就会成为勋贵有钱啦!
愤怒版:
武邙说:你们自私自利,罔顾百姓生死,良心被狗吃啦!
你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必遭天谴!别逼我给你们都炸死啊!一群小畜生!
叛军说:武邙你就是无能鼠辈瞎逼逼!
你不自私你咋不去发赈灾粮?你不罔顾百姓生死,你咋不弃械投降?你良心没被狗吃,你不是畜生,那你别围困邺都啊?
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就杀良民给你们看!看看谁能撑得住?
无语版:
武邙找人写了好多关于熠王是正统是明君的竹简,用投石车往城里扔,希望城里的有识之士能发动群众的力量,集思广益,想想办法从内部瓦解叛军的军事部署。
叛军把那些竹简都给捡回来扔到城外一把火烧了,然后把说熠王好话的百姓给抓到了城楼上,活生生的推了下去。
就这样,武邙抓狂了十几天,毫无进展,反倒因为几次激怒了叛军而导致好多无辜百姓因此丧命。
其中有一个士大夫八十岁的老母亲在临死前说了几句话,值得让人深思。
“儿孙们,你们记住了,我不是死在叛军的刀下,我是死在了昏聩无能的朝廷的刀下。
是谁让我们走上了绝路?国已经没有了国的样子!
大燕的天要塌了!百姓的末日要来了!
千疮百孔的大燕,正如我这老太婆一般,风烛残年,枯木内朽,这还有什么好争的?!”
尽管如此,那这乱世总归是要有人站出来收拾的吧?
最起码,这江山是熠王祖上的基业,不能丢!
作为燕家的后人,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亦是刻在血脉里的使命。
第二天的正午。
太阳似是知道今天它需要配合一场演出,它躲在了云层里,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时不时的偷看上那么一眼,金色的光芒变得时隐时现。
道长们事先在城外五里弄了一个小祭坛,开了一个小法阵,准备给邺都的百姓上演一场神话大戏。
紫袍道长作为本次演出的旁白,他只需要坐在马车里就好。
当然了,当初说好了,千里传音会有‘饿’这样的后遗症,所以,熠王按紫袍道长的要求给他准备了一头猪。
全猪宴。
红烧三肥肉、酱焖肘花、糯米排骨、香酥肋条、蒜香猪皮、凉拌舌耳、葱爆猪心、沾汁猪肝、香煎猪肺、熏烤猪尾、黄豆煲蹄、天麻猪脑、秘制猪杂、鲜菇骨汤、猪血豆花。
伙夫营可是做不出这样的菜,吃都没吃过,更别说做了。
这是熠王特意请了曲阳县何家酒楼的一个厨子跟了过来。
从昨晚就开始忙活,保证要在紫袍道长完成任务之后能第一时间回到营地吃上这香喷喷的全猪宴。
要说葫芦爷爷们为啥点名要吃全猪宴?
因为他们以前住在山上,修行的道场不能有脏污。
养猪养鸡啥的都比较脏,味道大,所以不能养这些,只能去山下买。
大燕的养殖业不太好,所以肉比较贵,因此他们常年吃的肉食多数是鸡肉。
只有每逢各位圣人师尊得道日的时候才会买一些猪肉回去,先祭拜然后再分食。
可那不是因为山门人口比较多嘛,买那点肉每人也就分上几口,根本吃不过瘾。
就是因为吃得次数少,所以才觉得稀罕。
这一次有人大方送吃的,那他也就不客气的点了这全猪宴。
熠王一身赤金战甲,雄姿勃发的骑在马上,不怒自威徐徐缓缓的走向了城下。
魏先荣看到熠王来了,吓了一跳,心说:
突厥三十万,鲜卑三十万,这都没让他伤着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后面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他哪来的那么多兵马啊?
懵了,魏先荣彻底懵了,一条冷汗,顺着脊背瞬间滑了下去。
熠王那一双鹰眼毫不避讳的直射在魏先荣的脑门上。
“魏!先!荣!……本王今日前来,可不是跟你谈条件的!
你这乱臣贼子,谋权篡位,残害百姓忠良,简直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本王不会轻饶了你的!
雁门关戍边军的将士们听令,击杀魏先荣等祸乱朝纲之人可将功抵过!主动开城门弃械投降者可免一死,贬为奴,不牵连家人。
若不然,那就都跟着魏家一起给冤死的百姓和忠良之士陪葬吧!”
帝王之气霸气全开!一下子就显得魏先荣像个跳梁小丑。
城楼上的士兵大概有一千多人,他们看了一眼魏将军,犹豫了。
有个站在角落里的士兵悄悄的溜下了城楼,去给其他的兄弟报个信。
武邙随后吆喝着:“看吧,之前我念在咱们当年有一战之情,劝你投降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没机会了!”
朱文山伴随在熠王的身侧,一身银甲把他的书生气掩盖无余,此时他手中的羽毛扇换成了腰间的佩剑。
谁能想到呢?温文儒雅的朱先生也是个会武功的家伙。
“魏先荣,南北各地州县均已投靠了王爷,那些散乱的起义军不日亦将尽数剿灭,你们区区五万戍边军困在这邺都里,能坚持多久?你想过吗?”
这些话让魏先荣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熠王冷笑了一下,“你被困在里面,消息闭塞,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大哥早已经死了!
他在龙城关设计了十几年,连个水花都没看见就被处死了。
你们魏家的野心坑死你大哥了,一辈子活得战战兢兢,连个媳妇都不敢娶。”
魏先荣这次不是胸口起伏了,而是惊讶的趴在了城楼的墙垛上怒视着熠王直跳脚。
“你们!!你们!!燕赫!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朱文山用手指着他摇头,哈哈大笑起来,那表情就是一副嘲笑看不起的意思。
“你是在开玩笑吗?魏先荣?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当过守边大将军,怎么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呢?
你被我们困在了邺都,怎么会是和我们同归于尽呢?
你这说的是三岁小儿的气话吧?啊?哈哈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叛军士兵们开始躁动了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段日子,他们被眼前的虚名富贵冲昏了头脑。
此刻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是啊,就这么耗着,都不用打,不出三个月,就能把他们耗死在城里。
那该怎么办?降是不降?要不现在趁机动手嘎了魏将军将功补过?
看吧,武邙叭叭叭的谈判了十几天,都敌不过他家王爷和朱先生随便说了那么两句。
魏先荣就像发疯了的鬣狗,他咆哮着:
“别听他们胡说!我们拥护的是曦辉帝的亲儿子!新皇才是正统!燕赫才是要谋权篡位的叛逆之徒!
我就不信他能做到不顾邺都百姓的生死!要是那样,他也不是什么明君!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把民兵给我带上来!我倒要看看你燕赫怎么下的了手?!”
当上千名的百姓被推上城楼拿起箭驽的时候,一个苍老而又悠长的声音从天而降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曦辉帝燕照身为天子有负皇天使命,天降神罚而不自省,屡屡做出违逆天道之事,尔等百姓苦矣~苍天不忍啊~
曦辉帝气数已尽,帝星更替,熠王燕赫乃天选紫薇新帝!
时辰已到,紫薇星顺应天道入正宫!邪门歪道假冒顶替者速速退去!!”
最后这一句说了两遍,结尾的语气像是很生气。
这声音能让城内守门的上万名将士和民兵都听到了。
有些离城门近一点的屋宅也隐隐约约的听见好像高空中有人说话,都赶忙到院子里去听。
这一听可真是吓了一跳,那声音仿佛就是从云彩里传出来的,好像就是老天爷在说话。
魏先荣怒喝道:“你们才是邪门歪道!全是假的!装神弄鬼!装神弄鬼!放箭!给我放箭!!”
民兵们拿驽的手哆哆嗦嗦,他们不想放箭啊,那头顶上传来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们害怕遭到报应啊!
此时魏先荣的号令已经不好使了,因此他也彻底疯魔了。
他一刀砍死了身边的一个民兵,拿起驽就冲着熠王开射。
而就在他的箭刚刚发出去的那一刻。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瞬间一股狂风卷着水汽涌动了过来,似是要将这天地仿佛掀翻了一般。
轰隆隆,一个滚雷在云层上面经过,就像是天庭敲响了军鼓,马上天兵天将就要下凡来似的。
就在这时,“妈呀!”一声,将城楼上人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一个士兵正拎着魏先荣血淋淋的脑袋站在墙垛边大喊:“崔富康,原雁门关步兵校尉,杀死叛党首领魏先荣!将功抵过!恭迎新皇进城!”
这就是瓦解敌人内部的一声号角。
被强迫做民兵的百姓扔下武器,振臂欢呼了起来!
“恭迎新皇进城!”
“恭迎新皇进城!”
“恭迎新皇进城!”
城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风停了,云散了,调皮的太阳撒着欢的跑了出来。
金光撒在了熠王的铠甲上,又被反射到了四面八方。
老百姓哭喊着扑了出来,跪在熠王的面前诉苦,他们这些日子吓坏了。
还有一些小兵扔下武器高呼着:“我们错了,请皇上饶命!”
随后,那些被关押的忠臣良士也被人放了出来,他们拖着身上的伤痛相互搀扶着,哭泣着,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着熠王走来。
“王爷……你可算是来了……我们盼的好苦啊……呜呜呜……差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熠王眼底泛起了泪光,他缓缓的走进了城门,在一声声“新皇万岁”的呼声中移步向前。
熠王在这一刻心头涌动着热血。
国无为,而天下乱。
君无为,而百姓苦。
原来这就是焕丫头说的:为百姓立命,为天下开太平。
他伫立在人群前,高声说道:“大燕的子民们!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个难关!大燕又活过来了!”
百姓们哭着、笑着、欢呼着。
随后,又有一群士兵手提血淋淋的人头来报到。
熠王看着这些人头,心里很是难过。
因为这里面有好多百年世家的优秀子弟,有好多才学名闻天下的学士大夫,可他们却因为那无法兑现的虚荣而走了歪路。
皇宫里,魏贵妃抱着四岁的小皇帝坐在大殿上,虽然早已吓的瑟瑟发抖,但却还是硬气的喊出了那一句:“大胆!燕赫你带兵进殿,这是要造反吗?”
要说为啥那些将功抵过的士兵没有来杀这魏贵妃和小皇帝?
那是因为他们老魏家的老爷子当年多次救过燕赫的爷爷,深得太上皇的信任,因此他们家里有一块免死金牌和一把尚方宝剑。
这两样东西,现在被小皇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惊恐的看着熠王。
朱文山看着这个孩子,心里不免又多猜想了一番。
这孩子身量高大,四岁的孩子看起来倒是有七八岁孩子的身高。
燕铄小时候也是这般早长,这一点倒还说的过去。
可看骨相,虽然长相周正和善,但却不似魏贵妃,更不似曦辉帝。
那这孩子……
熠王看到了那两样东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说:“你祖父……行吧,你和这孩子去守皇陵吧。”
魏贵妃所有的骄傲就在说完那一句硬气的话之后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微微一笑,果断的抱起孩子就跟着士兵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说:
“燕赫,你就算做了这皇帝,你也是做不长久的。
你的好皇兄早就把这个国家卖的干干净净。
原本我们魏家是想接下你们燕家这个烂摊子的。
可惜,你不领情,偏要抢回去。
呵……那你就等着做一个亡国之君吧。”
笑着说完,笑着离开,还挺有点武将之女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