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在疑惑。”

    沈默扶着眼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杜白。

    “有些，不过我最近多了些记忆，又感觉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一般。”

    “也就是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会坦然的接受。”杜白点头。

    “嗯，那就从开始说起吧。”

    “说起转世，也差不多，但并不完全正确。”

    “你不是完整的他，我也是不是。”

    “我们都是他的一部分，扮演着不同角色的部分，所以我知道的更多。”

    “我的死亡是必然，这也是你觉醒的前提条件。”

    “只有我死了，我破碎的灵魂进入阴阳道场之后，你进入阴阳道场所寄存的原初秘境才能觉醒那些记忆。”

    “可惜，那些记忆并不多，也算不上完整。”

    沈默意简言赅。

    “你甘心就这么死了？”杜白问。

    “不甘心。”沈默答。

    “那为何不活着。”

    “我跟你不同。”沈默摇头。

    他依旧看着杜白，眼神却逐渐有些空洞起来。

    沉默了片刻，他说：

    “人活着总要有些理由，很多人即使没有找到理由也不愿去死，那是因为没有找到理由也是一个理由。”

    “有些人愿意去死，并非是他们想死，而是他们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生与死，本就是一种平衡。”

    “你考虑得失，而我看的时候生死。”

    “我们之中总得有人死。”

    杜白沉默。

    也就是说，其实死的人并不一定要是沈默。

    他理解，却又好像不是那么理解。

    他将视线从沈默身上移开。

    看向周围的一切。

    黑与白泾渭分明。

    两边分别是无尽的白与无尽的黑。

    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明明是那么的开阔与广袤，却又带给人无尽的压抑。

    “其实说太多没有意义。”

    “我们都不是完整的他。”

    “但融合之后……”

    沈默的双眸恢复了焦距。

    目光变得凌厉了许多，似乎带着些质问之意：“你说你放不下？”

    “没错。”杜白坦然的点头。

    世上之事总是知易行难。

    或许他走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为那位的安排。

    而接下来，他也应该遵从那位的安排。

    可如果那位的安排会让自己失去自我呢？

    从此，世上在无杜白。

    这个结果并不是杜白愿意接受的。

    人总是自私的，甚至有些事总是没有理由的。

    “你确定？”

    “不融合你甚至无法得到掌控阴阳道场，你该如何面对那些家伙？”

    沈默面无表情。

    “如果一切都是安排好，计算好的，那么他当初就没想到我们之中会有人不按安排来？”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没有后手吗？”

    “其实我不理解，他为何要让我多经历一世。”

    杜白有些感慨地说道。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位的手笔，自己其实不该出现出现这样的“反常”情绪。

    如果自己只是棋子，或者说那位的一部分，自己本该“自愿”的进行他的安排。

    按道理来说，如果那位不想，自己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不是无力反抗，而是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会思考，很认真的思考，我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默严肃的说道：

    “按道理来说，我继承了他的思考与理智，我只是他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如果真的属于他，那我能算他吗？”

    “我是他的转世，还是一部分转世，或者说分魂转世。”

    “如果我们融合，或许会组成完整的他，但他还是他吗？”

    “按道理来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本尊布置好的，不该出现这样巨大的纰漏。”

    “可出现了。”

    “既然如此，按照我的思维模式来看，从我继承的属于他的理智与思考来看。”

    “所谓纰漏，其实也是一种安排。”

    “你可以放不下。”

    “我们也无需融合。”

    沈默的语气愈发严肃，嘴角却不禁地带起了微笑。

    杜白沉默了片刻，却突得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现在是灵魂，还只是一个记忆投影？”

    “这重要吗？”沈默反问。

    “不能问？”杜白再反问。

    “只是不重要而已。”沈默微笑：“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测。”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我已确定了十之八九。”

    “无论融合与否，不能改变的事实是我已经死了。”

    “所以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杜白沉默，人就是这样。

    矛盾。

    明明已经有了选择可总要犹豫。

    明明已经有了决断，可真的要做时，却依旧会犹豫。

    “时间不多了！！！”

    阴阳之灵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黑白之上传来。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到底能不能通过考验，那些家伙就要打来了！！！”

    它并不能直接进入此处，也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杜白抬头。

    在这里他看不到阴阳之灵。

    只是片刻，杜白收回视线：

    “我觉得所谓的融合早就开始了，你现在让我选择是否有些晚了？”

    “也不该是你让我选择。”

    “在我记忆中，沈默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如果我们不愿遵循他的布置，那么你也该有一些布置才对。”

    沈默挑眉，旋即首次露出了一个除了嘴角外，其他位置也被牵动的完整笑容。

    “果然吗……”

    “看来我继承的东西没错，你继承的也没错。”

    “我们是他，但他并非是我们。”

    “新的人生总是会有新的感悟与体会。”

    沈默抬起了右手，逐渐靠近那黑与白的分界线。

    “我纠结生与死。”

    “你纠结得与失。”

    “这也曾是他所思考过的。”

    “但我们并非谁的影子或分身。”

    “我是沈默。”

    “你是杜白。”

    “这是不会改变的。”

    如果他真的是要转世，就不该封存第二世，第三世，甚至是后面很多世，关于他自己的记忆。

    他本该是自己。

    一直都会是自己。

    但如果一个人新生，没有任何记忆，他的观念是随着所遇到的一切而成长的。

    同一个灵魂，两种不同的经历，将会形成截然不同的性格。

    而一个灵魂突然觉醒前世的记忆。

    在两种记忆平衡的情况下，唯一的可能是两种性格融合。

    但如果两种记忆不平衡。

    一个是不老不死，高高在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超然存在。

    一个却只是几十年记忆的凡人。

    凡人的一切被淹没是必然。

    但，杜白并未觉醒那些他的记忆，也没有被淹没。

    只是得到了一些记忆碎片。

    而沈默，他知道的更多，但他也依旧是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