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瓒自登基以来，整日被一大群美女众星捧月，个个曲意逢迎，巴结讨好他，还未见过柒月这样不慕富贵，不畏皇权的女子。这般肆意大胆的性子，倒和容谌如出一辙。

    萧瓒不禁有些恼怒，道：“凌瑶月，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朕因你拒绝入宫，降罪于武安侯府，甚至降爵、夺爵。凌氏家族因你而败落，父亲因你而获罪，这个结果你承担得起吗？”

    柒月腹诽，历来当权者就知道用这一套，对哪个女子起了觊觎之心，就用她背后的家族相要挟。古代女子被封建传统道德束缚，十之八九会选择妥协，牺牲爱情和婚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憋憋屈屈在后宫过完一生，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萧瓒以为她犹豫了，软下语气说：“只要你答应入宫，朕至少封你一个嫔位。你的家族也能更上一层楼，你父亲不会止步于兵部左侍郎。日后你诞下皇嗣，就是封他一个国公，也是朕一念之间。一世恩宠在身，泼天富贵可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柒月冷冷地笑了笑，道：“陛下，一个家族的荣耀，如果要靠一个女子来维系，父辈的高官厚禄，要靠卖女儿来获得，这样的家族注定不会长盛不衰，根本不值得传承下去，更不要说发扬光大。”

    这话极为大逆不道，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帝王的面说出来。而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子，却把那一层温情脉脉、道貌岸然的遮羞布完全扯去，露出了肮脏丑陋的里子——皇帝贪恋美色，臣子卖女求荣，权色交易罢了。

    “凌瑶月，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家族，那你自己呢？”萧瓒脸色阴沉沉，很是吓人，“你就不怕朕恼羞成怒，要了你的性命？”

    柒月在心里暗暗吐槽，在你要我的性命之前，我会先把你送走，表面上却平静而决绝地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今生不自由，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臣女毋宁死！”

    萧瓒这回真的气笑了，指着一旁的容谌：“你喜欢的男人，就是他吗？”

    “对啊。”柒月点点头，无比坦诚地道，“第一，他长得好看，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和臣女外表很般配。第二，他没有通房侍妾，王府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身心都很干净。第三，臣女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臣女。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今生今世，臣女非容谌不嫁！”

    萧瓒忿恨地咬牙，怒气冲冲地说：“难道朕对你就不真心吗？”

    “陛下若罢黜皇后，遣散六宫，娶臣女为椒房正妻，与臣女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才能相信陛下的真心。”

    萧瓒气结，认为她在故意刁难自己。这世上，但凡有点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不要说他还是九五之尊。无论哪朝哪代的皇帝，都设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嫔御不下千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连容谌都做不到。靖北王是世袭郡王，除了正妃，按制可以娶两位侧妃，纳妾妃、王姬、侍妾、卑妾等众多姬妾，加上通房，多的也不下数十人。

    孰料，容谌已经双膝跪地，朝萧瓒叩首道：“陛下昨日答应臣，只要凌大小姐当陛下的面，亲口拒绝入宫，且愿意嫁给臣，便给臣赐婚。陛下乃金口玉言，恳请陛下哀而怜之，成全臣之心愿。臣若能娶凌大小姐为妻，此生唯她一人，绝不纳妾。”

    容谌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郑重其事，出自肺腑，其间透露出来的情意，连一旁的柒月都觉得惊讶。

    望着男人俊逸的侧脸，异常认真的神情，她抿了下唇，一言不发，恭顺地跪在他身旁。

    上首的萧瓒，蓦然沉默无语，看着地上跪着的一双璧人，陷入了沉思。

    从幼时起，容谌就是内敛沉稳，寡言少语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有求于自己。毕竟是精心培养的心腹，允文允武，能力出众，又是自己的亲表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么多年，他和锦衣卫，为自己处理了多少隐秘之事，其中不乏不能见人的勾当，算得上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朝廷的股肱之臣。

    难道真的要为小小的凌瑶月，亲手折断自己的臂膀，砍掉自己的股肱？

    况且，这背后，还牵扯到了傅珩的案子。前朝后宫之事纷争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容谌既然敢拿此事威胁他，一定留有后手。

    罢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这世上美女如云，他堂堂一国之君，和一个臣子争女人，彻底撕破脸皮，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说到底，萧瓒喜欢柒月，更多是见色起意，是对绝色美人的占有欲，并无多少男女之情。

    他是皇帝，他的盛世江山，需要一位绝色美人来点缀。而一旦美人和江山产生冲突，他当然不要美人要江山。

    所以，几经权衡之后，他勉强开口道：“朕准了，你们退下吧！”

    柒月和容谌相视一笑，双双拜倒叩首：“多谢陛下成全。”

    得偿所愿，容谌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柒月也替萧瓒松了一口气。

    好险！皇帝终于保住了他的小兄弟，不用做太监了！

    保住自己命根子的萧瓒，很快传了一道圣旨，武安侯府嫡长女凌氏，赐婚于靖北王容谌，定于六月初六吉日行大婚之礼。

    什么？凌瑶月没有入宫为妃，竟然要嫁给靖北王了？

    这道旨意让本就不平静的京城，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多少恋慕容谌的闺秀哭红了眼睛。

    “这一定是皇上乱点鸳鸯谱，硬塞给容谌的。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我们丰神俊朗的王爷？”

    “我倒是听人家说，在侯府的及笄宴上，王爷对凌大小姐一见钟情，特意进宫向皇上求赐婚旨意，还当着陛下的面许诺，今生只有她这一位王妃，绝不二娶，也不纳妾。”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诓我的！”

    ……

    镇国公府。

    凌微月也这样问霍启琰：“你诓我的对不对？唐七月怎么会嫁给容谌？容谌明明是我的……”

    她及时住口，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为了养伤，她在庄子上住了近三个月。去岁年末，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嫁妆，凌微月被一乘小轿抬进了镇国公府，做了霍启琰的侧室。

    说是侧室，却因为霍启琰尚未娶妻，她只是一个姬妾，并没有世子侧妃的诰命册封。

    而入了镇国公府以后，新婚燕尔，她和霍启琰度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恩爱日子。霍启琰把她住的院子装饰一新，开挖池塘，遍植荷花，布置得清新雅致，还挂了一块新匾“芙蓉苑”。

    但时间长了，凌微月便觉得无趣起来。

    霍启琰这人，说是风流倜傥，温润如玉，在上一世已经嫁过人的凌微月看来，就是一个只知道吟风弄月的书呆子。身为姬妾的她，整日担心世子妃进府后，自己失宠，地位不保，更想谋划世子妃之位，哪里还有闲心，和他谈诗词歌赋，品风花雪月？

    再加上镇国公夫人秦氏刻意打压、处处磋磨，三天两头给她立规矩，凌微月在秦家举步维艰。

    婚后，霍启琰才发现凌微月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女子。

    心里的白月光，清雅脱俗、冰清玉洁的凌微月，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真实的她，心胸狭窄，自卑敏感，争强好胜，眼里只有权势和利益，俗不可耐。

    霍启琰对于琴瑟和鸣婚姻的美好向往，在短短的数月就幻灭了。失望之余，他来芙蓉苑的日子越来越少，即使来了，也是敷衍了事，草草应付。

    凌微月经过上一世，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看出霍启琰对自己大不如前，伪装的温情当中，那一丝厌烦藏也藏不住。

    两人维持着一段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婚姻关系。

    凌微月心事重重，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在秦氏再一次给她立规矩之后，不幸小产了。

    她一贯体弱，小产失血过多，以致昏迷数日。

    醒来后，就听到了皇帝将柒月赐婚给容谌的惊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