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古朴庄严的山庄,名为明月山庄。山庄依山而建,假山池沼,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庄的中心,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厅,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
那明月山庄,表面是大夏九王爷秦之焕的一处夏日避暑行宫,实则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九龙阁的驻地。
而九王爷秦之焕便是九龙阁的阁主,也是别云楼的义父。别云楼行至大厅,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只有一个布衣粗袍的老者正在打扫着,老者看见别云楼进来,抬了抬眼皮,继续专心的忙碌着手头上的事情。
别云楼则是躬身行礼道:“忠伯,云楼回来了。”
忠伯叹了口气,摆手让别云楼过来。别云楼走到忠伯面前,忠伯伸出充满褶子的老手,抓起别云楼的手。
看着别云楼满手的茧子与伤痕,老目含泪。半晌之后,忠伯才颤抖着声音开口道:“非要走到这一步吗?王爷再怎么说也是将你养大之人,何至于刀兵相向。”
“忠伯,云楼这一身武艺,多是忠伯传授,君子剑法云楼日夜苦练,勤学不辍。君子六训更是一刻也不敢忘记。”
“义父也曾说过,君子有三畏、九思,慎独其身。云楼奉为圭臬。”
“可义父之行,真是为了大夏百姓吗,还是为了一己私欲登上那皇位。君子知行合一,若真是为了百姓,南部三府百姓,百万生灵,竟任其被妖族屠戮。大旱之年广积粮草,只为趁乱起兵,而不救百姓于水火。”
“然而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敢直面群妖,护三府百姓于危难,我等难道不该汗颜?”
“我不恨义父在祁峰山对我出手,只是忠伯,你能告诉我,这还是成立之初的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太平的九龙阁吗?”别云楼声音悲怆却掷地有声。
“一将功成万骨枯,踏上顶峰的路,注定白骨累累。云楼你想要见到的王爷,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忠伯说完,周身气势展开,衣袂无风自动。这老者竟也是一位宗师。
别云楼也不多言,手持长剑,剑尖轻点地面。忠伯左手一催,旁边的扫帚轰然碎裂,里面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顷刻之间便握在手中。
忠伯身形一展,如同青燕掠空,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别云楼咽喉。别云楼身形微动,不闪不避,仅以手中剑鞘轻轻一格,竟将忠伯的攻势化解于无形之中。
两人身形交错,剑光如织,时而如龙腾九天,时而似凤舞九天,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剑气涟漪。
别云楼没有使用法力驱使剑法,不然忠伯定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别云楼起身一跃,“挥剑决浮云!”忠伯退无可退,只能硬扛,他手中长剑折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之声。忠伯口中鲜血四溢,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剑痕。
“哈哈,云楼,青出于蓝胜于蓝。”忠伯忍着剧痛,笑出声来,随后昏死过去。
别云楼收剑入鞘,转身离开。向着山庄后的一处湖心亭走去。
亭内,一张精致的楠木钓台置于中央,其上摆放着一只古朴典雅的鱼竿,一个身着华贵的锦袍,面容沉稳,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的中年人正手持鱼竿,鱼线轻垂,悠悠然落入冰窟之中。
这中年男人便是大夏权势最大的藩王,九龙阁的阁主,当今圣上的皇叔,秦之焕。
“楼儿武艺大涨,连秦忠也如此快就败在楼儿手下。”秦之焕开口道。
“义父,收手吧,忠伯被我废了武功,国师与武名扬也都伤势痊愈,九龙阁各处据点,兵马布防,也被我告知给皇帝,你赢不了你的侄儿了。”别云楼道。
“哈哈,我就说为何这一年来,战事屡屡失利,原来是楼儿在给为父使绊子啊。”秦之焕哈哈一笑也不恼怒,“可是在恨我当初在祁峰山让你死磕朝廷两位宗师?”
别云楼摇头道:“若义父真想让我死,开口便是,云楼绝无二话。只是在明州府一役,我知晓了,就算义父推翻大夏王庭也没有任何作用,只是成为一个新的大夏罢了。”
“造反也不过是让大夏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如此而已。”
“这些年大夏王庭的昏聩,官吏的横征暴敛,以无数人力物力修筑观星台,楼儿,你忘记了?”秦之焕平静的脸上,也逐渐癫狂。
“我本无意逐鹿,奈何苍生苦楚。”
“够了,义父。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义父,你不过是当年夺嫡失败,母后被处死,一直心怀恨意,不要再扯什么苍生了。”别云楼也喘着粗气大声地喝道。
“你未曾站到我的位子,怎知我眼中的风景。”秦之焕同样大声的嘶吼。
此时的二人如同普通人家的父子争吵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
“你可知去年终结大旱的那场雨是如何而来?”别云楼冷静下来,语气也恢复到平静。
“什么?”秦之焕愣住了,不知道别云楼话中含义。
“那是我们口中的暴君,退回了残风境,全力修筑观星台,才换得真人出手,唤蛟龙,布云雨。”别云楼说完,脑中浮现出那端坐于高台,时常咳血的年轻君王,以及那句:
“朕乃暴君,若皇叔真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你可代他一剑刺死我。”
秦之焕听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凳子上,手中鱼竿也脱手而出。
“我言尽于此,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不会再留情面。”别云楼眼神淡漠的盯着秦之焕。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我这多年谋划,又算什么?”秦之焕突然放声大笑,然后猛地向别云楼一掌拍去。
“密纵探云手!”
别云楼侧身躲过,秦之焕猛烈的掌力,击中湖面的冰层,冰层炸开,里面冰冷的湖水,漫天飞舞。
别云楼顺势拔剑,寒光一闪,秦之焕的手臂就脱离了躯体,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亭中地面。
“你......这是何苦呢?”别云楼有些心疼,但又忍住不去扶他。
秦之焕捂住断臂,眼神平静道:“君心难测,若我不断此臂,九龙阁必会寸草不生。”
别云楼沉默以对,虽然他与那年轻君王有过约定,他答应会放过九龙阁的逆党,但别云楼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君王真的是君无戏言。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若敢违约,自己必直入皇宫一剑枭首。
“楼儿,已是修仙者了吧,若非如此,想要一剑砍下为父的手臂,就算是绝顶宗师也非易事。”
“嗯,我原本多年苦练长生诀毫无进展,在一年前却有了松动,虽然进境缓慢,但却通畅无比,未遇瓶颈。”别云楼道。
秦之焕有些惊讶,他知道之前别云楼小时候被仙人评价为毫无修炼资质,但他如今却成功踏入修仙之途。
难道是别云楼之前道种太过薄弱,资质太差,但其实还是有些修炼的才能。
“楼儿,你可知道,我失败了,大夏依旧如昨,你又待如何?”秦之焕起身用内力封住断臂,止了血。
“一日不登仙,便无力改变这一切。你成功与否,结果都一样。”别云楼紧握长剑,眼中精光迸发。
看着别云楼,秦之焕眼中晦暗难明。
“楼儿,为父最后再送你一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别云楼深深地看了秦之焕一眼后,默默转身离开。待别云楼走远,秦之焕才发现自己的鱼竿已经被湖中的大鱼拖进冰窟之中。
秦之焕苦笑一声,“这鱼吃了饵,还把杆拖走了,看来今晚是无鱼可吃了。”
“阁主,为何不唤我等,除了那个叛徒。”
两个隐藏于暗处的杀手,显出身形竟然是两位宗师。
“罢了,大局已定,你们合力也不会是楼儿的对手,传我命令,解散九龙阁,开仓放粮。至于兵卒,发足银饷让他们投诚吧,我那侄儿需要这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