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么一闪念,她笑容满面地避过了惜宁的礼,招手让身后一老一小上前来,介绍道:
“这位是宋嬷嬷,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对府里规矩再熟悉不过,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她。”
又指着十几岁那位说道:
“这是银姑,原是后院伺候的,斟茶倒水,都还利落,姑娘先使唤着,若是不好,只管告诉福晋,再给您换好的来。”
孙嬷嬷说一句,惜宁便应一句,等听到她说不好就去告诉福晋,她忙摆手说:
“不敢,既是嬷嬷挑的人,自然是好的。”
孙嬷嬷抿嘴浅笑,这位倒是个知道分寸的。
又把手一比,对惜宁说:
“这两位是福晋身边的大丫鬟,特意来帮着姑娘搬家的。”
惜宁见碧玉碧环二人衣着华丽,神情矜持,便笑着说:
“倒是劳烦两位姐姐了。”
示意红姑去拿荷包,这回红姑倒是机灵了,拿了三个五钱银子的的荷包。
惜宁接过来,亲手要递给孙嬷嬷与两个碧,却被孙嬷嬷给阻了。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都是听福晋的吩咐,受不起姑娘的赏。”
她这回笑得更浅淡,惜宁心里就明白了,她身份地位低贱,福晋身边这些人,要赏她还不够格。
惜宁也明白,这些人,哪里是她能攀附巴结的?
不过姿态还是要做,惜宁便笑吟吟地把荷包递回给红姑,口中道:
“是我莽撞了,福晋疼我,嬷嬷和姐姐们也辛苦了。”
孙嬷嬷微微一笑,她早打听清楚了,这惜宁姑娘是伊尔根侧福晋家里送进来的人。
爷能收用她,怕还是给了侧福晋几分脸面。
不然这几年门下奴才们送进来的,哪一个又在爷跟前得脸了?
正说话间,刘喜也带着几个小太监丫鬟过来了,与孙嬷嬷见了礼,才笑道:
“听闻福晋给姑娘安排了屋子,我们也过来搭把手,哪里好让嬷嬷和几位姐姐受累。”
孙嬷嬷自然客气一番,这刘喜是十四爷前院第一得用的太监,连福晋对他都客气几分,她又哪里敢托大?
几人客气着,惜宁东西本来就少,倒是上午刘喜送来的赏赐,占了好几个托盘,丫鬟太监们端着,一路往后院去了。
碧玉碧环两个倒是空着手,将那些赏赐一一记在心里,又与小丫鬟聊了几句。
等惜宁安顿好,碧玉两人回到福晋院里,碧环便急急地去内室与福晋禀报说:
“打听到了,本来没给恩赏,后来刘喜亲自带人去赏的。”
又把赏的东西细细说了,福晋想了想道:
“也算丰厚了,比往日里赏格格们的份例还要厚几分。”
这下不用猜了 ,十四爷就是稀罕这位惜宁姑娘。
碧环低声说是,语气里有些不屑。
侍妾说起来也不过是奴才,真计较起来,还不如她们这些宫女丫鬟们,尤其主子身边得力的。
不过是个玩意儿,供主子爷取乐罢了,很难有前程,看后院耳房那几个就知道了。
主子爷短则几个月,长不过一年多,就丢开手,将来就算放出去嫁人,也很难嫁得好,总之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下贱货。
碧环心里就恨恨地呸了几声,狐媚子,就知道妖娆狐媚地勾搭主子爷,哪里配那么些好东西。
福晋看出她的心思,回头瞪了一眼,严厉说道:
“明日一早,赶紧把我的赏也送去吧,比着主子爷的来,稍减些就是了,你们都听好了,这位虽然是侍妾,但也是伺候主子爷的,你们心里怎么着我管不着,面上冲撞了,就是忤逆主子爷,可掂量着自己的分量,别心里想什么都给我带到脸上来。”
福晋这几年也是吃了不少亏,她院里的下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代表着她的意思,往往被十四爷知道了,罚的是下人,打的却是她的脸面。
碧环和其他几个丫鬟都躬身说是,奴婢不敢。
第二日上午,惜宁这厢房里热闹不断,福晋赏了之后,又是侧福晋们赏赐,紧接着两个格格也先后送了东西来。
惜宁那间库房总算不再是空的,她让宋嬷嬷做了个册子。
虽然东西不多,但是也要记录明白,什么时候得的赏,赏的什么物件,哪位主子赏的,都要记得明明白白。
将来万一有一天,要查这些物件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她得能说清楚。
侍寝的好处显然不止这些赏赐,膳食也悄么么地提升级别。
惜宁的午膳前几天都是两荤两素一汤,这几日自然还是这个规格。
但是两荤明显上档次了,今日是一道红焖羊肉,一道松鼠鱼,汤是鸡汤吊的松茸炖鸡蛋皮子。
红姑提膳回来,笑眯眯地从食盒底下拿出两碟子,一碟是碧果卷,一碟蛋奶酥,这点心就是份例外的。
惜宁有些意外,抬眼疑惑地看红姑,膳食房没必要如此厚待吧?
“李公公给的,说是给后院主子们做的,多做了些,便给咱们也拿两碟。”红姑虽然年幼,也知道这都是惜宁姑娘得宠的好处。
“李公公还说,若日后有啥特别想吃的,也可以单点。”
红姑怕惜宁不明白府里的规矩,就多说了几句:
“咱们府里各位份的膳食都是按规矩上,若是主子们自己有想吃的,也可以拿了银子劳烦膳房里给单做。”
当然了,像惜宁这样的侍妾是使唤不动膳食房的,一般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去要东要西。
李公公不过是顺手卖个好罢了。
惜宁穿过来,十岁前还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尤其是隔几个月回外祖家段时间,很是享福。
人算不如天算,外祖不过四十多岁,染了病,竟英年早逝,两家就都败落了。
过了几年苦日子,惜宁才知道贫苦人家的艰辛。
一两银子,就够一家子一个月的米面饭食了。
在这府邸里,想额外加一道好菜,出手至少得二三两银子,她吃得起吗?
就算吃得起,也咽不下。
那银子怎么也得省着攒着,瞅机会给府外的母亲弟妹送去。
惜宁半点也不敢张狂,看着厨房送来的美食满满当当摆满案几,她小口慢咽,每道菜都只吃了个边边,尽量不把菜盘子给翻得难看。
吃完放下箸筷,便笑吟吟地对宋嬷嬷说:
“我饱了,这些菜味道都不错,嬷嬷你们别嫌弃,撤下去分了吧。”
宋嬷嬷看得出来,姑娘顾惜着她们几个呢,夹菜都只夹一边,哪里会嫌弃?
欢欢喜喜地端着菜下去,几人替换着用了膳。
吃饱了便犯困,惜宁正想着是不是可以睡个午觉,宋嬷嬷用完膳,过来提醒她:
“按道理,姑娘侍寝后,得了赏赐,该去拜见福晋谢赏。”
惜宁心里有些犯怵,福晋啊,这府邸后院里最大的boSS,且彼此天然是死敌。
当下对方稳坐高位如猛虎,自己匍匐在地不过蝼蚁,她能不能不见?
她就一个小小的侍妾,孩子都不能生,碍不着福晋啥事吧?
天地良心,惜宁真的只想咸鱼躺平,真的要这么被迫营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