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不知道十四爷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她熬到晚上,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心里别提多安逸,一夜好眠。
第二天用了早膳,宋嬷嬷跟着,去福晋院里请安谢赏。
惜宁带了自己做的两个香囊做拜见福晋的见面礼。
宋嬷嬷心想福晋怕是看不上,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福晋那儿啥好东西没有?
惜宁姑娘一个侍妾,拿不出什么,送点自己亲手做的,是个心意。
当然了,福晋接不接这份心意,是伸手接还是抬脚踩,那就要看心里到底怎么看待惜宁了。
惜宁知道这一关躲不过,按道理福晋没必要见她的,格格及以上才有资格请安。
侍妾只配在后院角落里待着,主子不传唤,是不能主动凑上来的。
但福晋见不见她是一回事,惜宁来不来拜码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若是不来,这就算是个罪过,日后随时都能拿出来清算的。
福晋这日忙着呢,马上就是七月半了,得安排往各府里送礼去,府里各处的月银份例赏赐也得安排。
惜宁跟着宋嬷嬷进了福晋内院,便被大丫鬟碧环拦住了。
她高高地站在门廊台阶上,冷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鼻子哼了一声道:
“福晋忙着呢,哪有功夫?什么人都来请安,宋嬷嬷她不懂,你也不懂规矩吗?”
宋嬷嬷陪着笑脸道:
“按理是不该来叨扰福晋,这不昨天姑娘刚接了赏吗?今日来请安谢恩,也是头一回,福晋见不见,姑娘都该来磕个头,还请通禀一声吧!”
碧环知道宋嬷嬷也是府里呆了好几年的老人,倒不好糊弄,扔下一句:“且等着吧!”
扭身进了内室,碧环心里不喜欢惜宁,就是个狐媚子,勾了十四爷的魂,存心不想让她舒坦。
也不好好回禀,趁着福晋忙的时候,随口低声嘀咕一句:
“那个惜宁姑娘可真会挑时候,这会子说要来给您磕头请安呢。”
福晋正在看礼单呢,哪里顾得上?摆摆手说:
“让她等会儿吧。”
倒没说让她回去,不见。
福晋完颜氏心里也有些好奇,究竟这吴惜宁是什么天仙下凡,竟然让向来不重女色的十四爷动了心?
她也想见见,不过得忙完手头的事儿再说。
碧环便出去让惜宁等着,也不说让她去厢房坐着等,只冷冷地道:
“福晋这时候忙着呢,姑娘就跟这等会儿吧!一会儿叫你,再进去。”
惜宁从早上辰时,就在这院里站着,大太阳底下站了快有两个时辰。
丫鬟们都听碧环的 ,福晋不给话,她们就让惜宁在毒日头下等着。
还是孙嬷嬷来正院,见了宋嬷嬷跟着惜宁,在院子里头站着,随口问了句,便瞅空跟福晋笑着说了声:
“那惜宁姑娘倒是懂事,一早就来给福晋请安,院子站着呢。”
惜宁头都晒晕了,眼前直冒金星,腿也软了,才见碧环出来说:
“福晋刚理完事,你且跟我进来吧。”
惜宁这才跟着进去,站得太久,眼花腿软,上台阶时差点摔一跤。
福晋头上绑了个帕子,正歪在软榻上歇着,一手撑着额头,嘴里抱怨着:
“一早算这么些帐,头疾犯了,碧玉来给我揉揉吧。”
碧玉赶紧上前,扶着福晋的头,手指灵巧地在眉骨与太阳穴处揉捏着。
惜宁进门,跪下行礼,口中轻声道:“奴婢惜宁,给福晋请安。”
她咬着嘴唇,心里的委屈直往眼睛里窜。
不想进宫,就是不愿意做奴婢,整日里给人下跪磕头,奴颜婢膝。
可最终还是免不了这一遭。
惜宁跪了好一会儿,也不敢抬头,碧环在旁边撇着嘴暗暗得意。
倒是碧玉,一边揉捏着,一边轻声说:
“福晋,快到午膳时候了,今日可要点些什么菜?厨房说有上好的螃蟹和莲藕,不如要几个清蒸螃蟹,再来一份莲藕排骨汤?”
福晋轻轻嗯一声,坐起身来,睁开眼,仿佛才看见惜宁一般,淡淡说道:
“起来吧,怎么老跪着,算怎么回事?”
惜宁赶紧爬起来,微微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多谢福晋怜惜,给奴婢安排了住处,又让人伺候着,奴婢无以为报,日后定当听福晋差遣。”
又双手捧着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递过去:
“正是盛夏,园子里花木繁茂,蚊虫越发猖獗,奴婢没什么好东西,亲手做了两个香囊,里面药材也是郎中看过的,能防蚊虫,福晋挂在窗子下门帘上,许能有些用。”
福晋嗤笑一声,差遣?她能有什么可差遣的?
不过是个暖床丫头,哄爷们高兴罢了。
惜宁将香囊两手捧着,举得高高的,不一会儿胳膊就酸了,可碧环也没要接过去的意思。
福晋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才瞥了眼惜宁手里的香囊,赞了一句说:
“绣工倒是不错,碧环收着吧。”
碧环这才撇撇嘴,伸出两根指头把香囊接了过去。
福晋又仔细看了看惜宁,果然是容色骄人,心里的不快更加深了几分。
惜宁手攥了攥袖子,没敢出声,只听见福晋道:
“行了,以后好生伺候爷就是了,我这里也不用你来请安,缺什么少什么让宋嬷嬷来报便是。”
这就是让她走的意思了,惜宁暗暗呼了一口气,道了声奴婢告退,后退几步,跟着碧环出了门。
碧环领着惜宁出了福晋院子,便停住脚步,手绢掸了掸身子,捂着鼻子说:
“以后也不必来了,福晋忙着呢,哪有那工夫见你。”
惜宁躬身福了一福:“是,多谢姐姐指点,奴婢不叨扰了。”
她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路,就听见扑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墙角。
只听见碧环在后面呸了一声,斥道:
“什么狐媚子手里出来的腌臜玩意儿,也敢往福晋这里送。”
惜宁加快了脚步,踉跄着冲出这花团锦绣的院子,眼睛本来就花,直冒金星,这时雾气腾腾,眼泪水一般地滴落下来。
她以为自己心理建设得很完美,不就是以色侍人吗,豁出去这个身子,守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过一日是一日,得高兴且高兴。
她没想到,不仅仅豁出去身子,还得把脸搁地上,让人可劲儿践踏,更要豁出去这颗心,随人想怎么捏怎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