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仰头看着爷,惊讶地问道:
“真的吗?我可以去侧福晋那串门子?”
爷不是一直叮嘱她,别乱跑,少惹祸,冲撞了人,爷也不会护着她吗?
十四爷点点头,又觉得惜宁一派天真,对后院争斗简直完全没概念,便好心提点她道:
“你是伊尔根家送进府来的,就算你不与侧福晋走动,别人也早把你当做她的人,倒不如光明正大地。那宁格格是福晋那头的,她来亲近你,没安什么好心。”
惜宁心里乐了,这下好了,日后就是奉命拉帮结派啊!
可以去侧福晋那儿串门子,当然好啦,至少再不用每天窝在这几间屋子里了!
还有大格格,惜宁还挺喜欢这个小朋友的,日后可以多跟她玩一玩。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子,一起玩才可以心无旁骛吗。
十四爷见惜宁高兴了,顺手牵着她,就把人给带回前院去了。
“竟然敢使唤起爷来了,得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爷故意恶狠狠地说。
惜宁见十四爷张牙舞爪,故作凶悍,便装出无比惊恐的小模样,嘴里唱着花腔:
“哎呀大王,小女子身娇体弱,不堪折磨,求大王疼惜则个才是呀……”
小蛮腰一拧,脚下凌波微步般飘去,回头飞一个眼风,媚眼如丝,十四爷看愣了,一时反应过来,追上去配合着她笑道:
“既是如此,便随大王回山寨去,与我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惜宁咿呀一声,甩着水袖正要唱:
“若念那风月无边,又怎舍得奴家独个儿守着窗儿……”
却噗嗤一声笑场了,趴到床榻上,一阵乱踢。
……
十四爷尽了兴,搂着惜宁歇息,想起刚才她那一拧腰,一甩袖,一双柔夷好似兰花般,眼风如水一波波地飞过来,简直说不出来地好看。
他翻个身,弯起一只胳膊支着自己,一手伸过去,捏着惜宁白腻如凝脂的耳垂,轻轻揉搓着问道:
“你刚才做的,唱的,是什么戏?哪里学来的?”
惜宁一想,坏了,这时候徽班刚进京城吧?还没有京剧这个说法呢……
这一年是康熙四十九年,按后世说法是公元1710年,京剧确实还没兴起来。
惜宁上辈子学的东西特别杂,京剧昆曲钢琴古筝都学过一阵子。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哎呀一声,两脚轻轻地蹬着被子,羞于见人地低声抱怨:
“爷不要问了吗,人家就小时候偷偷看了几眼,学了几句,什么都不会的……”
这时候,好人家女儿是不会上戏园子里看戏的,要到好些年后,京剧有了规模,才慢慢形成唱堂会,贵族女眷在自家后院看戏的风气。
至于富家太太捧戏子的事儿,要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了。
“小时候,上哪看的呀?跟谁呀?”十四爷由哆啦A梦变身好奇宝宝。
惜宁放下手,搂着爷的胳膊,撒着娇哀求道:
“爷,您可别告诉别人啊,我外祖父喜欢昆曲,小时候他常去戏园子里消遣,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偷偷跟着去了几次,那时候不懂,只觉得那戏台子上的人,走路啊,甩袖子啊,回眸一笑啊,都好看得不得了,回家就比划着学,外祖母见了,把外祖父给说了一顿,后来就再也没带我去过了。”
昆曲古而有之的,又是起源于南边的戏,说祖籍江南的外祖父喜欢,十四爷大概也不会怀疑什么。
十四爷嗯了一声,好笑地捏了一下惜宁脸颊的肉,夸她道:
“你倒是有天赋,学得蛮像那么回事的,不过戏文里唱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乌七八糟地,不学也好。”
惜宁把头埋进爷的怀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好险蒙混过关。
不过可怜的外祖父,好像每一次都是让他背锅……真是罪过。
十四爷还是小瞧惜宁了,她会的何止这几下子功夫?
想想上辈子,刀马旦也是学过的,一杆花枪,耍的行云流水一般,哈哈。
还有舞蹈,学的比京剧时间更长,只是惜宁长到十几岁,发现自己先天骨架子不行,没腰身,走不了专业道路,才把舞蹈当做了和京剧钢琴一般的业余爱好。
这辈子,感谢原身,遗传了吴氏的江南小骨架,她也有了小蛮腰。
惜宁曾偷偷地凭着记忆,把前世学过的舞蹈全部复刻出来。
当她成功后倒,做出青绿腰时,内心那叫一个激动,自豪啊……可惜,再也没有观众。
进了十四爷府,惜宁也没打算展露头角,卖弄什么技艺。
以色侍人是没办法,难不成还要以舞艺取悦于人?吴惜宁也是有自尊和骄傲的好吗。
所以十四爷根本不知道,他怀里搂着的,究竟是个什么宝藏,有多少秘密与惊喜,等着他发现。
这日之后,惜宁便照十四爷嘱咐的,隔三差五地就去侧福晋院里玩耍。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十月颁金节。
这节日对满人来说,可比春节还重要,是当年皇太极统一满洲的日子,按现代话讲,等同于国庆日。
这一日照例合府有赏,惜宁得了二十两银子,二十斤棉花,两斤红糖。
热泪盈眶啊!
要知道对于侍妾来说,真金白银生活物资可比什么玉器摆设内造首饰要实用得多。
当年原身落水,惜宁穿越过来后一直体寒孱弱,动不动就生病。
常有家穷,离开常有家后,更穷。
没进府前这两三年,吃饱都是奢望,也谈不上什么食疗食补。
惜宁身子也就一直没补回来,一到了冬天,便觉得寒气嗖嗖地从身体里往外冒。
十四爷一直说她瘦弱,老是不由自主地投喂,想让她多长些肉。
本来体寒又瘦,到了冬日格外难熬,冷啊!
如今竟然有了二十斤棉花!惜宁激动了!
分了分,自己做一床六斤重的被子,两件棉袄,两条棉裤。
再给宋嬷嬷四人各絮一件厚棉袄,一条棉裤。
剩下得,就做棉鞋。
不是惜宁小气,不给下人做新棉被,而是宋嬷嬷提醒她:
“做棉被只能夜里盖,做成棉袄,白日里能穿,夜里还能搭在被窝上,当一层盖被。”
还是做下人的有经验,京城这冬日里,动不动零下十几度,屋檐下的冰凌子几个月不化。
每年冬日里,都有不少下人受寒得病,病了就得送出去。
送出去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所以冬日里怎么熬过去,是府里下人的共同难题,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从这事,宋嬷嬷看出来,惜宁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二十斤棉花,分了快一半给她们几个。
别说十四爷府里了,就放眼京城,哪家的主子对下人这般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