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在内室胡闹,惜宁只会怪十四爷欺负人,可这次却瞪着眼说十四爷害她。
爷仔细一想,有些讪讪然,那日的确孟浪了,只顾着自己那点兴头,没考虑惜宁的处境。
于是这一路惜宁便常常挤到宁格格车里去,几个人玩玩扑克牌,聊聊闲天,几百里的路程,也不过数日就到了。
到了围场,果然如惜宁预料,福晋给她安排的帐篷又窄又小,进去连身子都直不起来,还黑漆漆地不通风。
福晋也真是,对她的嫉恨已经到了完全不要风度的程度。
惜宁暗自摇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宁格格的帐篷好一些,她来找惜宁,邀她同住。
惜宁正要拒绝呢,刘喜来了,笑着说:
“主子爷请姑娘去呢,包袱不用解开了,都搬到爷帐篷里去吧。”
这后一句自然是对落杏红姑说的。
两人欢喜地把姑娘的东西都抱起来,往十四爷帐篷去。
宁格格如释重负,对惜宁笑了笑,晃了晃手说:
“你快去吧,爷等着呢,回头闲了再找你说话。”
十四爷的帐篷果然奢华,高阔舒朗,不但有对流窗户,还有天窗,仰头便见蓝天。
这就是豪华版蒙古包,惜宁后世也住过,不过没有主子爷的这般奢华。
里面有床榻,有书桌,有喝茶的几座,后面隔着屏风还有个净房,净房有单独的门帘出去
惜宁转了几圈,满意地跳到几座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她就知道,爷不会让自己住那憋屈小帐篷的。
一口茶喝下去,她就舒坦的眼睛眯起来,是奶子茶啊,好香!
惜宁有些想念后世的奶茶了,她这回也特意带了红茶来,这草原上的奶浓香醇厚,煮奶茶喝,肯定香。
没想到一来就喝上了了,不过这奶子茶是咸味的,有点像藏区的酥油茶,只是没有那油齁齁的感觉。
十四爷就看着惜宁笑,等她一杯奶茶喝完,才凑上来亲一口,顺便把她唇边的残余奶茶都给舔了。
两人亲香了好一会,主子爷才松开她,摸摸她的脸说:
“你且休息会儿,今儿个晚上,有篝火宴会,你们女眷大概也可以乐一乐,到时爷让刘喜带你们过去。”
惜宁眼神就亮了,连连点头,爷就笑着拍拍她脑袋,又低头在她唇上咬一口,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惜宁立刻忙活起来,喊落杏红姑把自己配的防虫药粉拿出来,帐篷内外都撒了一遍。
这草原上各种虫蚁颇多,惜宁前世有个驴友,在草原上被一种不知名的虫子咬了,自己不知道,腿红肿了好几个月,溃烂了,差点截肢。
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四月份听说要来草原上,她就让刘喜找府医,配防虫药。
刘喜安慰她说:
“姑娘放心,帐篷里会熏艾草的,虫子进不来。”
惜宁将信将疑,问他:
“难道往年就从来没有过去蒙古被虫子咬或生病的事情吗?”
刘喜犹豫了下,虫咬不知道,生病的确实有,下军士随众奴仆,每年都会伤病一些。
有围猎受伤的,有风寒病倒的,当然也有奇奇怪怪说不出病因的,说不定就是姑娘所言,为虫蚁叮咬中毒?
死的也有,只是不多,所以并没有引起贵人们关注。
惜宁嗨一声,那不就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不但指挥着存书和落杏把十四爷帐篷里外都撒了个遍,还让红姑给宁格格那儿送去一份,叮嘱她一定要看着宁格格把药粉给撒了才行。
夜幕降临,草原上燃起篝火,火光灼灼,繁星相映,热闹非凡。
姑娘小伙们围着篝火唱起歌跳起舞,向心爱的人献上马奶子酒,甚至有看对眼的悄悄地去了草坡树林。
阿哥爷们去了宴会,惜宁这些女眷自然不能随同,更不可能让她们去将士们的篝火宴会上玩耍。
随行内务太监给女眷们安排了篝火与烤全羊,周围用帷帐拦起来。
隐约听见皇上宴会上歌舞劝酒的声音,不一会儿该是力士们角力表演,一时叫好声轰然响起,热闹非凡。
惜宁知道,这个场合,必定像小说影视剧里那般,蒙古各部族争先恐后献上美女,与天可汗联络关系,增进感情。
皇子们大概没有这个艳福吧?
惜宁无法想象,若十四爷带个蒙古美女回来,她该怎么办?
把那奢华宽敞的帐篷让出去,还是跺着脚把那姑娘赶出去?
她不愿意进宫,就是不想与一群女人雌竞,互相碾压,讨好一个男人,苟且偷生。
就算最后宫斗成了唯一的赢家又怎样?清朝皇后们的待遇,可不咋地。
雍正帝的皇后连生日都不能过,吃点高级水果还被皇帝臭骂一顿。
乾隆爷更绝,荔枝两百颗,给太后进献两颗,皇后和各嫔妃一人赏一颗。
惜宁看到那份史料时,都快笑死了,是,荔枝稀罕,可您就不能不赏吗?
赏一颗……惜宁想,她大概会把那颗荔枝种在土里,再立个碑,以纪念皇恩浩荡。
总之,她不想跟女人抢任何男人,前世白富美就从来没抢过,好则合不好则散。
为了个男人做出要死要活拼命争抢的难堪姿态,他配吗?
所以十四爷纳了杨格格,惜宁也就难过两天,就主动放弃,要与他一拍两散。
最好从此你把我当瑚图格格,好吃好喝养着,老死不相往来。
碧霜截膳食刺激了她,十四爷又不肯放手,惜宁才用了些演技,让爷心里对她不但有宠,还生了些怜惜与爱意。
惜宁没想到,十四爷对自己会那般好,生辰那日是真被感动了。
一感动,就觉得哆啦真好啊,我也得对他好一点。
然后回到现实,又忍不住刀自己,三妻四妾的时代,你想什么呢?竟然动真情,是不想活了吗?
惜宁的心就一直这样横跳,一会儿觉得十四爷有情有义,得对他好点。
一忽儿又自嘲不过是个侍妾,甭自作多情了,拿十四当面首才划算。
这会儿坐在篝火旁,惜宁就脑补了一场十四爷劈腿大戏,自己把自己搞得很沮丧。
烤羊肉也没怎么吃,怏怏地回帐篷去了。
外面宴席上,酒至酣畅处,人到尽兴时,都解了领口,散了姿仪,四仰八倒起来。
谁也没注意,四爷借口更衣,离开宴席,悄悄地往围场外围去。
越过一顶顶白色蒙古包,四爷左右前后看了看,无人跟随,便进了一顶帐篷。
一位女子在里面候着,见他进来,便跪下行礼。
四爷抬手让起,低声道:
“不必多礼,我不能久留,你长话短说,十四与那侍妾怎么回事?杨格格又怎样?”
存书应了声是,便低声快速地把吴惜宁如何进府,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简要说了说。
四爷哼了一声,心道老十四还真是越活越能耐了,竟然沉迷上了女色。
存书沉默了几息功夫,犹豫着说:
“这位惜宁姑娘,与别人不同,在主子爷身边时,从不让奴婢几个近身伺候。不过那日在密云,爷醉酒晚归,奴婢恰好送热水过去,倒是在门外听到几句话。”
四爷嗯一声,尾音抬高,意思快说。
“十四爷高声抱怨,爷您又教训他,惜宁姑娘说四爷是爱之深责之切,对别的阿哥爷都不会那般,唯有对十四爷才会在意用心,主子爷似乎听进去了。”
四爷良久未出声,手指轻轻敲击木椅圈柄,似乎在思索什么。
存书惴惴不安地,生怕自己多嘴多舌,惹了四爷不快。
她八岁进宫,十岁那年四爷找到她,问愿不愿意去十四爷身边贴身伺候。
愿意的话会帮她家里人还清债务,给她哥哥一个实职。
存书自然愿意,四爷说了,不是让她去害十四爷,而是宫中险恶,十四爷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需要有个忠心的人,守在十四爷身边,照顾好他。
果然这八年来,四爷每年只暗中召存书见一两次,问问主子爷身边的事情,从未让她做过对十四爷不利之事。
四爷突然笑了一声道:
“这女子倒是与众不同,颇有些见地。”
言罢挥挥手,“行了,你去吧,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四爷出生时,他亲额娘德妃还是个低位宫嫔,没有资格养孩子,四爷被记到佟佳氏名下养着。
佟佳贵妃倒也体恤人心,让奶嬷嬷领着四阿哥,隔几日去见上亲额娘一回。
可德妃那时低位卑微,不敢与四爷亲近,只冷漠淡对坐一小会,就让他赶紧回去。
她那也是为了四爷好,怕自己母子俩亲近了,佟佳贵妃不待见四爷。
可四爷小小一个孩儿,哪知道亲额娘这片苦心?
只觉得德妃不亲近他,不喜欢他,更疼十四弟。
母子俩就这样拧巴上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连带十四爷也不待见这位亲哥哥。
亲娘与养娘,本来就很难一碗水端平,四爷从小就没人教,没养成八面玲珑的本事,这事就一直抹不平。
德妃娘娘就不说了,四爷原本以为,自己与十四弟是坚不可摧的血缘至亲。
十四福晋完颜氏大哥是自己的哈哈珠子,甚至他的侧福晋舒舒觉罗家也与自己有旧,十四不亲近自己亲近谁?
哪想到这些年,老八跟老狐狸似的,不知怎么就笼络了十四弟的心,让他对自己,越来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竖不待见。
想到老八福晋在府邸里说得那些话,四爷便冷哼一声。
那个女人,仗着出身高贵,眼睛长到头顶去了,撺掇辖制着老八,想做武则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