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不知道,十四爷虽身份贵重,多的是人巴结,可这许多年,真正搁进心里的也就她一个。
府里福晋侧福晋们有了孩子,爷们就扔过墙,对他恭敬有余,真情不足,十四爷也就淡了。
前些年被康熙爷一顿打,心里就有些惶恐,皇阿玛对他万般宠爱,竟也说翻脸就翻脸。
更别提几个阿哥爷互相下套挖坑,斗的乌鸡眼似的。
就八哥那海东青,前一刻还好好的,咋送到皇上跟前,就病怏怏要断气了?
说没人使坏,三岁小童都不信。
十四爷心里安全感被没了,总觉得这世间什么人什么事都靠不住。
后来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吴惜宁,爷在她这里免不了有些孩子气的占有欲。
恨不得她只跟自己一个人亲近,眼里心里跟前儿都不能有别人。
十四爷把脸埋在惜宁怀里,心里那点别扭说不出口,胳膊忍不住就收紧了些。
“嘶……”惜宁倒抽一口冷气,拍拍十四爷肩膀。
这鲁莽汉子,不知道自己是能徒手搏黑熊的巴图鲁吗?
手劲那么大,全使自己身上了!
十四爷赶紧松手,紧张地问:
“可是勒疼了?”
大巴掌在惜宁后腰轻轻揉着,好一会儿又道:
“可惜兵营里不让进女眷,我也不好破例,不然把你带在身边就好了。”
却不提惜宁问那句,是不是醋了的话,也不提宁雨兰。
惜宁叹一口气,摩挲着十四爷肩膀,安慰道:
“等忙过这几个月就好了,过了年,春暖花开,阿宁陪爷去西山别院住一阵子。”
十四爷鼻子里嗯一声,又道:
“你一个人孤单,就把宁雨兰接来,陪你住几日吧。”
说着便伸手,怜爱地摩挲惜宁脸颊。
他日日在兵营里,晒黑了些,手也粗糙许多,倒衬着惜宁脸蛋,白皙如美玉,柔嫩似豆腐,十四爷不敢使劲,指腹轻轻磨蹭着。
“其实宁雨兰不一定肯来,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爷不必挂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行我去二舅家,从江南回来,我还没顾上与二舅母好好叙叙呢。”
十四爷嗯一声,这才起身,捏了捏惜宁的腮帮子,柔声道:
“那爷走了,你好好的。”
出了门,又想起来,回身从外衣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惜宁手里:
“忘了,你这些时日手头紧巴,这些拿着,节下使吧。”
惜宁粗粗一看,得有六七千两,有些发慌,脱口问道:
“爷不是把银子都给我凑着送去江南了?这哪里来的,不会是军饷吧?”
挪用军饷可是大罪,就算十四爷是皇子,被人知道,军中兵士们可不得闹腾?
御史们肯定得上本弹劾,康熙爷也护不住,搞不好还得严罚一顿,以儆效尤。
这么一想,惜宁就把银票往爷怀里塞,一边急急说:
“哪里就那么缺银子了,爷可别犯糊涂,赶紧拿回去,我这里很快就有京韵堂和云裳阁年末分红银子进来。
二舅也等着江南那边盘账呢,就算慢些,明年春上账目也就理清了,到时银子要多少都有,哪里就要爷这般费心腾挪了?”
十四爷一笑,捉了她的手道:
“在你眼里,爷就这么糊涂,不知轻重?这不是军饷!”
惜宁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爷,半信半疑地,不是军饷,那哪来的?
爷抬起手,捏捏她鼻子,才道:
“东北猎庄上送来几只海东青,我现在哪有空玩那些?
九哥他们见了喜欢,找我要,咱们不正好缺银子么?爷就让他们拿银子来换了去,你放心拿着使吧!“
顿了顿又道:
”爷过几日还有俸禄银子,哪里就轮到你这闹饥荒了!”
惜宁这才嗨一声,海东青她知道。
这八旗子弟平日里没啥正事,不就斗个鸟,走个狗,打个猎。
海东青打猎必备神鹰,以前在关外他们就稀罕这个,入了关,更是一鹰难求。
一只就得好几千两银子,极品的几万两都有人买。
只不过这训鹰熬鹰,得花时间精力心思。
还不能请人代劳,海东青谁训的,就认谁做主人。
十四爷确实没这闲工夫。
惜宁便笑眯眯地把银票收了,又踮起脚尖,往十四爷嘴上嘬了一口。
爷就有些心神荡漾地,把她往怀里一拉,低头亲下来。
……
好一会儿,才捏了捏惜宁肉弹弹的臀,大手一拍,往后退了几步道:
“爷这回真走了!”
惜宁笑着扬扬手,走吧,走吧,再不走,真走不了了!
她跟着送到了内院月洞门口,因为没换出门的大衣裳,在门洞里站住了。
一手扶了石壁,望着十四爷三步一回头地,出了二门,看不见影儿,才慢慢地回身,往内院里去。
惜宁也不知咋地,心中无限惆怅,这一走,可又好些天见不着了!
转念一想,她这是咋地了?
这么些年,一直把爷当上司支应着,心平如水。
如今倒好像初恋一般,掉进了爱河里,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又甜蜜又酸楚,算怎么回事!
惜宁搓了搓发烫的脸颊,回了内室,把宋嬷嬷叫来,将爷给的七千两银票交给她。
“让你当家的拿去账房入账,几家子该送节礼的赶紧安排上,另外收到的礼也好生造了册子,斟酌着回礼,不要失了礼数。”
惜宁日常主动的不过那几家子,四爷十三爷府上肯定要巴着,这些年她就没断了与年氏乌苏里氏的往来。
再就是吴家,石家和罗家,算至亲友朋,年节免不了礼尚往来。
今年她有了诰命在身,京城里有些官宦人家,眼神儿亮,知道她与十四爷关系密切,十四爷如今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免不了也要来巴结一二。
只惜宁身份依旧尴尬,各府里明面上与十四爷府上走动,到她这里多是侧福晋侧夫人名义,打发人送礼罢了。
惜宁也不在意这个,这些人情来往,只让宋嬷嬷夫妇打理便是。
“再让门房上派个小子,去紫藤园送个信,待会我去看宁姑娘,顺道带她去云裳阁走一趟。”
宁雨兰搬去紫藤园有半个月,惜宁还是她刚入住时去看过一回。
这些时日忙着各处宴请,倒没顾上她那边。
也不知左先生给她宅子找的如何,有没有中意的。
今日正好无事,过去探视一二,顺道去云裳阁看看。
宁雨兰虽然参与了第一次走秀成衣设计,还从未去过云裳阁。
洛娘子如今领着罗庆兰,欢宁安宁,还有几个宫里尚衣局里出来的大宫女,替惜宁打理云裳阁。
从设计款式,到刺绣制衣,到每年两季发布会走秀,以及十几家布行成衣铺子日常经营与账目,都不用惜宁操心。
她只管每季度收银子,看看账便是。
这云裳阁给了洛娘子两成股,惜宁占了八成。
每季度盈利也有万余两,惜宁让洛娘子拿出一万两分红,其余的留着周转。
另外又按季度拿出一成盈利来,给几位掌事娘子和绣娘们发红利。
罗庆兰姑嫂三人跟着洛娘子,这两年学了不少东西。
罗庆兰和安宁刺绣制衣倒是其次,主要学着接洽顾客,管账理事。
如今两人各自掌着一家制衣门店。
欢宁年纪小,喜好书画,便跟着洛娘子专攻刺绣制衣,设计新款。
惜宁对帮她打理生意的人向来大方,何况这三人是至亲姐妹。
每月各有十两月银外,姑嫂三人每季度还能收到几十两红利。
罗庆兰倒罢了,她与达康成婚后,名下小有资产,一年几千两银子收入是有的。
云裳阁这一二百两银子,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
罗庆兰打的算盘是先学本事,日后独立出去,开几家绣楼布行。
自家的铺子,才真正算是产业,聚宝盆般,流水的银子进来。
安宁和欢宁两个花季少女,从小苦日子熬过来,哪里见过这么些银子?
两丫头也乖巧,拿了月银交给吴氏,吴氏便笑眯眯地:
“好孩子,娘给你们攒着,日后做嫁妆!”
欢宁如今才十三岁,听了这话倒没什么。
安宁十六岁了,在别家已经嫁人,甚至孩子都有了。
吴氏一说嫁妆,她便低头,扭着辫子咬嘴唇。
看她这模样,倒是有些恨嫁似的。
吴氏叹一口气,摸摸她红扑扑的脸颊道:
“不是娘不替你张罗,是你阿姐,说得留你到十八岁,才好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