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你。
这几个字说出来,那满涨于胸的酸楚与焦躁,仿佛找到了出口。
十四爷只觉身心通透,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与心爱的人身心相合,滋味竟如此曼妙。
一时间,天地是你,也是我。
你我,便是世界,便是这无垠苍穹间最微小,也最广博的存在。
再也没有俗世,没有躯体,没有人间烦忧,只有你我合二为一,至乐至善。
我爱你,吴惜宁。
原来心中的彷徨不安,只要说出这三个字,便有了依托。
十四爷抬首,从上面俯视着惜宁,两人一时怔忡。
爷眼里仿佛有了水光,又见他咧开嘴,冲她直乐,不停地说:
“我爱你,我爱你阿宁,我特别爱你,爱你爱到骨头里,爱你恨不得把你吃了,吞到肚子里,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也永永远远跟我在一起……”
十四爷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感情,如今被惜宁一句话,好似打开了开关,一时竟不知所措,手舞足蹈。
惜宁酒也有些醒了,有些懊恼,只觉自己咋这么孟浪……
也有些欢喜,还有些羞涩。
爱上十四爷是一回事,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好丢人有么有!
好在还有爷这个耿直boY,比她傻,比她癫!
翻来覆去地,亲一会念叨一回,捧着惜宁的脸,眼神发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恨不能将她看进心坎里去。
惜宁伸出手握住十四的嘴说:
“爷,我知道了……咱们睡吧,啊,乖,睡觉了……”
另一只手绕过去,轻轻拍着爷的脊背。
须臾,爷没被哄睡着,惜宁自己倒是睡着了。
十四舍不得睡,借着朦胧的烛光,不时睁开眼,低头细细端详着怀里的人。
他好高兴好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爷又惶恐起来,刚才阿宁是说了,胤祯,我爱你吧?
他好想听她再说一遍,恨不能把她摇醒来……
可低头看她在他怀里睡得那么香那么甜,酣睡中微微嘟起的嘴,还有那低低的,小猫一般的呼噜声……
十四不舍得弄醒她,只痴痴地看着,小心翼翼地亲她,额头,鼻尖,脸颊,耳垂,嘴唇。
惜宁睡梦中觉得痒,抬手拂了拂,哼哼唧唧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怕她冷,十四又伸手搂住她腰身,往怀里揽了揽。
这般患得患失到天明,迷迷糊糊地,爷大概也就睡了两个时辰。
惜宁伸个懒腰醒来,在他怀里拱了拱,便听见头顶一个沙哑声音问道:“醒了?”
她还有些睡意朦胧,没说话,脑袋在爷怀里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一双大手便托着她的腰,将她翻到了上面。
惜宁嘟哝:“又偷懒,不去练武。”
心想,爷这新添的毛病不好,害她都睡不成懒觉……
十四爷呼噜她脑袋,向下轻轻挠她脊背。
起初是惜宁老这么给他挠背,后来就变成他两人互相挠了,舒服。
惜宁哼哼了两声,十四爷咬了咬她耳朵,低声问道:
“阿宁,昨天夜里,你跟我说啥了,还记得不?”
惜宁嘤咛着问:“说啥啦……”
拖长了尾音,有些娇嗲。
十四爷欲言又止,他存了一夜索爱的心,却也羞于启齿,总盼着惜宁能主动说出来那三个字来。
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急切,手下也急躁起来,上下划拉着她的背。
“阿宁……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话,不能收回去……”
好一会,他才委屈地说。
惜宁扑哧一笑,逗他道:
“我昨夜喝醉了,莫不是说了什么疯话?爷可不要当真……”
十四爷急了,一翻身,把她压倒身下。
知道自己体格健壮,不能真压下去,便用手肘支撑着,只两条腿裹挟着身下人。
又抓她住手腕,压在头顶,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叹一口气,嘴唇微动,轻轻说道:
“阿宁,我爱你……”
以前他不知道,一直满涨于心的那种酸胀与焦躁,叫做患得患失,因爱而起。
说出这几个字,他便感觉快活与幸福。
十四柔情满怀,看着惜宁两瓣嫣红的唇,好似梦呓般地再次说道:
“我爱你,吴惜宁。”
只盼着,那唇瓣开启,说出让他如闻天籁的秘语。
惜宁叹一口气,伸手抚摸十四的脸颊,嘴唇,下巴,又凑上去,亲了亲他喉结,才柔声道:
“胤祯,我也爱你。”
明明是冬日,十四却觉春风平地生,拂过他全身,浑身发芽一般,痒丝丝,暖融融,快要长出尾巴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身子,咧开嘴,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若他是只拉布拉多,这个时候一定也咧着嘴,摇着尾巴,朝主人撒娇卖萌。
惜宁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又嗔爷一眼:“傻子!”
爷低头,就势一滚,将脑袋拱在惜宁怀里,哼哼道:
“爷就是傻子,阿宁的傻子,阿宁疼我,爱我……”
从此十四爷再也没有问过惜宁快不快活,却添了个新毛病,逮着机会就在她耳边说阿宁我爱你,喋喋不休。
还非要惜宁回应他,不回应,就委屈巴巴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非要等到那句我也爱你,才绽开如花般笑容,满意地出门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下属和侍卫们都发现了,十四爷如今发了花痴一般,常常没事就一个人眼神放空,嘴角含笑,好像吃到蜜的黑熊一般。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十四爷心里在回味呢,她爱我,惜宁爱我!
我也爱她!人生真是美好啊!还要做什么皇帝坐什么龙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惜宁搂着傻子十四爷,好生疼爱了一刻,才伸出手指,戳戳他额头问道:
“爷还得回兵营吧?咱们起呗,阿宁也有正事与你说……”
十四爷搂着她的腰,扭了几扭,鼻子里哼哼几声,意思就这么说呗。
惜宁没法说,这般在床榻间腻歪,十四又奶狗体质发作,怎么说正事吗!
她拍拍十四肩膀,哄道:
“起吧,都过了早膳时辰了,等爷起身,用了膳,到兵营,就快午时了……”
十四大声哀叹,仰头眼睛闪着光,看向惜宁,满含期待。
“再叫我一声,我便起。”他央求道。
惜宁宠溺地亲他额头一口,低声道:“胤祯,胤祯,胤祯……”
她每唤一声,十四便回一声:阿宁,阿宁,阿宁……
“我爱你,胤祯。”她又道。
“我也爱你,阿宁。”
这般傻乎乎地,毫无意义地对话,也只有热恋中的男女,降智如婴童,才能说得出口了。
人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能够在彼此面前做小孩。
吴惜宁与十四爷,这时刻,放下所有伪装与防备,彼此都露出最本真的自我。
像两个小孩一般,互相依恋,信赖,爱慕,不分彼此。
叽叽咕咕了好一会,两人终于起身。
用过早膳,两人对坐喝茶,惜宁才说起正事。
“我想请二舅帮忙,给爷找几个幕僚。”
颁金节的时候,惜宁便与吴二舅说了此事。
十四爷如今身上有了职务与责任,领着龙骑营五千军士,做事便再也不能如往日那般,随心而为了。
惜宁占了多活一世的便利,知道历史轨迹,也读过许多书,晓得些大道理。
可她毕竟养在后院,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社会现实,更不了解朝堂。
十四爷在兵营的事情,也不可能事事与她说,有些是顾不上,有些涉及军营,不宜外传。
身边找几个通时事,知进退的幕僚,遇事多商量,兼听则明,才是正道。
惜宁如今倒不担心十四莽撞,心直口快无所顾忌,惹出祸端。
这几年苦心经营,爷与老八,老九这些人早就疏远,再无牵扯。
又有了江南查案,举荐四爷这段故事,他已经是妥妥的四爷党。
如此这般,将来四爷登基,该不会再幽禁十四了吧?
这些话,惜宁没有与十四爷说。
草洲那回,惜宁与爷说了自己的来历,爷只竖起四根手指,模模糊糊问,将来上位的是不是……?
惜宁点了头,他便阻止她,不让她细说。
泄露天机,会伤阳寿的。
他宁愿不知道那些事情,也想要惜宁长命百岁,与自己白头到老。
等回了京城,十四细细琢磨,便明白,惜宁为何一直在他跟前说四哥的好话,又使足了劲,拉近他与四哥关系了。
白送四哥京韵堂股份,又让他给十三爷送治腿疾的秘方……
当初种种,他没觉得,如今想来,都是阿宁煞费苦心啊!
十四爷察觉惜宁用心,更自愧何德何能,得她如此倾心倾力相顾。
既不安,又担忧。
后来有一次,他喝了酒,想到将来,忍不住对惜宁说:
“日后爷若下场不好,你千万不要管我,有十三爷在,总会给你一个安稳去处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惜宁捂住了嘴,急急与他说:
“爷您没事,不会有事,不过是经历些磨难罢了,四爷登基后……”
十四却亲上来,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
良久,才松开她,颤声说:
“阿宁,以后别跟我说将来如何,我怕,说多了,老天会动怒,不放过你。”
沉默片刻,又道:
“我日后如何,自有天注定,不想你因为我,逆了天道,陨了性命……”
两人自此很有默契地,再不提将来如何。
想到这里,十四点了点头,什么都不问,答应道:
“行,都听你的,爷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问你,身边跟几个幕僚,遇事多些主意,也免得像以前那般,莽撞惹事。”
惜宁衷心一笑,她还以为十四会抗拒呢。
他性情霸道,少听他人言,不爱被人指点说教。
最烦那些御史幕僚之类的文人,说他们一张嘴一支笔,整日里喋喋不休唧唧歪歪,没事也搞出事来。
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劝说,哪想到一句话,十四爷便同意了。
惜宁低头喝茶,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心里有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