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梦醒,就看到了白蕊姬站在我面前,像疯了一样的鞭打我。
鞭子很疼,疼到我终于意识到,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原先的梦境了。
如懿,你说我这个梦是不是真的很可笑?
倘若是轮回,为什么不让我了却心愿,嫁与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做一回贤德良善之人。
倘若是预示,又为什么不早些出现。非要在我病入膏肓之际,才让我看清我这一生是多么的不值得?”
如懿并没有打断高曦月的话。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观察着。
这一长串的话,似乎已经耗尽了高曦月的全部力气。
她满脸泪痕,眼神木然而涣散的看着窗外。
像是在问如懿,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懿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克制着自己,面上维持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模样。
难道,高曦月也重生了?
还不待如懿说些什么,高曦月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
泪水混着她的笑声,诡异却又让人心疼。
“如懿,我的这些痴话是不是吓着你了?
也是,如此荒诞不经的梦境,连我自己都不知真假,更何况是旁人。
只是……”
高曦月突然转头,黝黑的瞳孔陡然放大,像是一柄利剑一般直直的盯着如懿。
“贵妃娘娘与臣妾梦中的娴妃很是不同。娘娘的聪慧与手段,都是臣妾所望尘莫及的。
臣妾不甘心,想要再搏一线生机。所以今日特来向贵妃娘娘投诚,娘娘可愿信臣妾一次?”
如懿怔愣了一瞬,继而做出一副满脸犹疑的模样,摇了摇头,“慧妃这话,本宫就当是疯话,听过便也忘了。
咱们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你这般贸然投诚,本宫着实是不敢相信。
再者本宫已是贵妃,膝下有子。你的好意,在本宫这里,一文不值。”
高曦月听罢却并未放弃,“贵妃娘娘,恕臣妾直言,您的身后的乌拉那拉氏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您的父亲那尔布在朝堂上虽然做事中规中矩,可也有不少闲言碎语说他是靠着您的关系才勉强混到如今的位置。
您的哥哥讷礼的科举之路,更是一直被旁人嘲讽唱衰。
乌拉那拉氏虽有底蕴,可若是想要东山再起,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臣妾的阿玛是朝堂重臣,尚在壮年。身为高家的嫡长女,阿玛对臣妾十分偏疼,什么都听臣妾的。
说句心里话,皇上之所以对臣妾如此宠爱,不也是因为臣妾的背后是高家嘛。”
如懿抿唇一笑,心想这高曦月梦醒之后,确实比以前看的通透了些。
高曦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内心已经挣扎了许久,终于艰难做出了决定。
她起身跪倒在了如懿的面前。
“贵妃娘娘,从前种种,是臣妾对不住您。
如今,皇上不想让臣妾身子好转,皇后也不想让臣妾生子,那臣妾便这般活着就好。
总归臣妾从前一直所过的,也是这般日子。
臣妾的身子,自己也清楚,若是再生育,怕是能立刻要了命去。
臣妾的这副样子,威胁不到您。臣妾只求,在您的庇佑下,能让臣妾和永璜好好的活着。
臣妾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永璜分封开府,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生儿育女,富足一生,如此便足矣。
臣妾高曦月愿以高家满门起誓,求贵妃娘娘垂怜。”
如懿垂着眼眸,抚摸着自己纯金刻花鸟浮雕的护甲,心中迅速盘算着。
零陵香固然是富察琅嬅的手笔,可齐太医之事却并不是皇上的指使。
只是,如果让高曦月心中仍对皇上抱着希望,未来心意改变,重新争宠生子,实在是麻烦。
况且,此事若要牵扯出太后,怕是后患无穷。
还不如暂且这样,将错就错,就让高曦月以为是皇上做的吧。
如懿思索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本宫虽然不信你的这些话,可永璜是皇上的长子。
有皇上的龙气庇佑,以后定然是能够顺顺利利的。
只是这宫中的孩子,若无母亲的照拂,必然要吃许多苦。所以,慧妃若是有心,宜早不宜迟。”
高曦月面露喜色,抬头看向如懿,正准备谢恩。
如懿却起身说道,“过几日,本宫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皇上怜惜你,自然是会来咸福宫的。
至于你所说的投诚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若有事,便差人去寻本宫身边的惢心或者容佩。
明面上本宫待你,只会如从前一般客气,你可明白?”
高曦月虽性子直爽,不善计谋,但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如懿既然答应了会想法子让皇上来看她,就代表是接受了她的投诚。
只是她们的这层关系,在暗处自然是要比在明处有用的多。
对着如懿离去的背影,高曦月虔诚的叩头谢恩。
“多谢贵妃娘娘成全。臣妾必定谨记今日之恩。”
高曦月醒来之后,病情逐渐稳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去了一趟咸福宫,出来的时候便让人送了不少的药材过去。
还亲口承诺,等高曦月身子再好些,便陪她一起去撷芳殿看望永璜。
高曦月虽然面色依旧不太好,却也不再疯疯癫癫的,只是性情大变,清冷沉静了不少。
她不再爱穿往日里的那些华服盛装,珠宝首饰,反而钟爱起了素色暗纹的衣裳和绒花银饰。
只唯有镯子上的莲花珠镯,倒是一日也不曾摘下过。
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富察琅嬅曾问过她缘由。
高曦月只说一病新生。
她不愿再如从前那般,仗着母家,高调逾矩的打扮。而是要遵从宫中的节俭风气,潜心为大清和大阿哥积福。
富察琅嬅看她并未取下莲花珠镯,想来是还不知晓其中关窍,倒也没有十分在意。
只是高曦月的变化实在太大,宫中渐渐传出流言。竟说高曦月是被病魔夺舍了。
如懿听闻此事,让高曦月索性将计就计。将这流言进一步扩散,直至愈演愈烈,传到了皇上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