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尚算镇定,指挥了人去请来了太医,又叫来接生嬷嬷们备着。
承乾宫一阵慌乱,唯有诚妃在这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而无措。
怎么会这样?
诚妃本是想要以退为进,在如懿和魏嬿婉面前故意事事忍让,做足了谦让姿态。
这样一来,就算她们二人再怎么不满,看在诚妃如此谦卑的道歉,和太后的面子上,也不能再如何出手为难自己了。
计划的很好,可变化的更快。
绣满凌霄花枝叶的翠色珠帘之后,是繁忙纷杂的人影和女子因生产在即的痛苦尖嚎。
而另一侧,诚妃的眸子,正紧密的盯住了那一层珠帘。
魏嬿婉不过是被茶水烫了手,受了一点儿惊吓,怎么会闹到现下动了胎气,要早产了呢。
还未待诚妃理清思绪,珠帘哗啦啦的掀起,露出了如懿紧绷严肃的脸。
“诚妃,产房血腥,无关之人还是避让为好。你随本宫出来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诚妃攥紧了手中绢帕,亦步亦趋的随着如懿到了正殿暂候。
魏嬿婉因着还是贵人位份,是住不得正殿的,现下她正在偏殿生产。
好在承乾宫的宫人们手脚还算利索,正殿虽未住人,倒也收拾的干净整洁。
如懿端坐上首,面无波澜的喝着茶水,耐心等待着。可诚妃就没这么淡定了。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侧殿的方向,时不时出声向宫人们问几句情况,仿佛她与魏嬿婉是多么情深义重的姐妹一般。
如懿被她的各种小动作搅扰的心烦,手中茶盏清脆的磕碰在桌子上,吓得诚妃不自觉身子瑟缩一下。
“诚妃,令贵人原本还有一段日子才足月。若非今日与你起了争执,怕也不会骤然小产。”
如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给诚妃扣下了一顶大帽子。
诚妃不是那种只图嘴上痛快的傻子,眼下唯有她和如懿二人,她再怎么心中不满,也强忍着连连称是,极尽顺从姿态。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待令贵人生产完毕后,臣妾一定好好儿向令贵人致歉,端茶倒水,什么都可以,只求她的谅解。
皇后娘娘要相信臣妾,臣妾是真心期望令贵人这胎无事的。”说到此处,诚妃的眼角还虚伪落了一滴泪,当真是做足了戏。
面对诚妃这般逆来顺受的小白花模样,如懿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比谁会装好人这事儿,如懿可还没输过。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情,不必拣些好听的说给本宫听。只是你既然如此乖巧,本宫也不会蓄意为难你。
虽说燕草欺主犯上,铁证如山。但本宫看在你和太后的面子上,不会赐死她。只先将她关押进慎刑司。
若是令贵人这胎平安,到时候便交由令贵人处置。可若是令贵人这胎有什么不好,燕草的命,就难说了。
所以,你最好是真心在祈祷令贵人无事,知道吗?”
得知燕草不会被如懿即刻处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诚妃心中稍稍得了些安慰。
看来,如懿还是忌惮着太后的。自己选择投靠太后,此举实在明智。
诚妃心中千丝万缕,唇边笑意愈发真挚,“那是自然,令贵人福泽深厚,得祖宗庇佑,小阿哥定是会无事的。”
腹中孩子无事,可孩子的额娘可就不好说了。
诚妃眼神微眯。
以魏嬿婉对冯嫔的感情,以及对自己的敌意。如若燕草交由魏嬿婉处置,怕是就算没有即刻被处死,也会被折磨至死。
既然魏嬿婉和燕草注定只能活一个。那这一个,必须是燕草才行。
承乾宫折腾了许久。
待皇上终于处理完政务,刚刚被进忠搀扶着下了銮驾,入殿门之时,便听得一声女子用尽力气的尖锐叫喊之后,传来了嘹亮的婴孩啼哭声。
“哎呀,令贵人生了。皇上,令贵人生了!”进忠高兴不已,连声向皇上道贺。
皇上还未来得及高兴,那啼哭声就隐约低沉了下去。
“是朕的错觉吗?这孩子怎么哭声越来越弱了?”
皇上脸色微变,如懿也正纳闷着,便见接生嬷嬷脚步踉跄的走了出来,跪倒在地,面露难色。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令贵人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只是小公主有些虚弱……似是……有些呼吸困难……太医正在里面想法子呢……”
“呼吸困难?怎么会?”如懿紧张的追问道。
那接生嬷嬷的脸色更灰白了些,她局促的揉搓着双手,颤抖的回道,“令贵人这一胎本就是早产。
再加上女子头胎都会艰难一些,所以产程拖得有些久了……”
如懿冷眼瞥着殿内。
层层帷幕遮挡,并不能真切的看到里面的情形,可如懿已经能猜到,这定然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可眼下,已经没功夫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卢太医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皇上,微臣无能,令贵人产后见了大红,怕是……怕是不好了。”
“什么?”皇上听闻公主虚弱,本就悬心。现下连魏嬿婉本人都不好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快步向殿内走去。
卢太医还跟着后面劝着,“产房血腥,皇上不能进去啊。”
进忠一把拦住了他,眼神如毒蛇般阴冷瘆人,“你有几个胆子,敢阻拦皇上?”
卢太医从未见过一向笑眯眯待人的进忠有过如此可怖的气势,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听进忠小声的在他耳边带着狠意道,“若是令贵人有个什么好歹,你别说是乌纱帽了,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
皇上和如懿已经前后进了殿内,进忠放完狠话后剜了卢太医一眼,也小跑着跟了进去。
虽是酷暑天气,可卢太医只觉得自己如处冰窖。
进忠居然这般向着魏嬿婉。那进忠的意思,可是皇上的意思?
卢太医不敢深想,他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似是想逃,又不能逃。
“令贵人早产,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诚妃懒懒的嗓音从一旁飘来,却不自觉让卢太医更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