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如懿睡的极沉。

    醒来时，四周一片宁静，如懿还有些恍然不知身在梦里还是梦外。

    “容佩？”

    如懿只轻唤了一声，便见纱帘掀开，容佩正淡然浅笑着望向她。

    主仆对视一眼，容佩便知如懿想要问什么。

    “娘娘放心，一切都成了。慈宁宫虽然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也只暂时保住了一条命而已。”

    养心殿中，毓瑚正在给皇上回禀她查到的那些事。

    “幸而吉太嫔到底是个女流之辈，一辈子未曾真的杀过人。

    加上她常年身处冷宫，手上无力，只单凭着一股狠劲儿，才勉强伤到了太后。

    奴婢已经在冷宫里仔细调查过了，吉太嫔所用的匕首乃是一个打磨出来的破铁片和木棍所制，粗糙的很。

    因着刀尖并不锋利的缘故，那匕首并未能刺入太后体内太多。

    连齐太医也说，太后胸口所中的那一刀，看似凶险万分，实则并未真的伤及心脉。

    太后的昏厥除了受惊过度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中毒。”

    “中毒？好好的冷宫，吉太嫔哪里来的毒？”皇上不解的放下手中茶盏，蹙眉问道。

    毓瑚微微弓着身子，垂眸缓声道，“是就地取材的。冷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那些杂花杂草。

    也不知何年何月，冷宫的断壁残垣处飘落了一颗种子，生出了一株乌头草。

    吉太嫔便在刀尖上涂满了乌头汁液，这才导致太后一直昏迷不醒，口舌发紫。”

    乌头草这东西皇上是知道的。

    军中常有人取了它的汁液经过提炼后涂抹在箭头上，猎物中箭即倒，十分厉害。

    见皇上表情凝重，毓瑚忙补充道，“好在冷宫偏僻，又缺东少西。

    吉太嫔只简单将那乌头拧了点儿汁水沾在了刀上，毒素不纯，故而太后目前尚算性命无碍。”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一副孝子模样欣慰道，“皇额娘无事便好。只不过，这吉太嫔居然还懂得药理？”

    毓瑚知晓皇上多疑，她已经早早调查了一番吉太嫔的往事。

    她轻缓而小心的压低着嗓音回道，“吉太嫔哪里会懂得药理。

    虽说旧时的宫人们早已出宫的出宫，离世的离世，可奴婢还是寻到了几个知晓当年是非的老嬷嬷。

    当年的吉太嫔仗着年轻貌美，意图与太后分庭抗礼，争宠夺权。

    只可惜，她智谋不足，手段稚嫩，为人也不甚聪慧，做事只凭着一股子倔劲，是个极莽撞之人。

    吉太嫔在入冷宫前，连基本的花草都是分不清的。

    只是有一次，吉太嫔在冷宫中看到有人出于好奇摘了片乌头草的叶子。

    而后不小心把叶片弄破，手上沾染了汁液，又用手去抓饭，导致汁液入口。

    挣扎了一段日子，直至呕吐到昏迷，最后那人竟就那么死了。吉太嫔这才知道，那乌头草是个毒草。”

    皇上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她倒是个心思细密的。都已经身在冷宫了，竟还如此不安分。

    只是，吉太嫔又是为何要将那毒液涂在匕首上？她莫非早就知道了皇额娘会去冷宫？”

    皇上微眯的双眸中，隐含着浓浓的危险之色。

    毓瑚察觉到了皇上的怒意，低声说道，“皇上是觉着这冷宫里外，有人在里应外合，谋害太后？可奴婢倒觉得未必如此。

    其一，慎刑司拷打吉太嫔的宫人们说，吉太嫔已经全部交待过了。

    她做那匕首，是因为冷宫晚上总有精神不正常的人突然暴起伤人。

    她在匕首上涂了有毒汁液，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非蓄谋。

    其二，舒妃和婉嫔都说是太后自己非要去冷宫调查柔贵人的死因。

    而且，冷宫的侍卫们也说，柔贵人是拿了慈宁宫的腰牌，他们才许柔贵人进入的……”

    眼看着皇上的脸色越发铁青冰冷，毓瑚不禁咽了咽口水，止了话头，声音更轻缓了些。

    “无论如何，奴婢以为，柔贵人死在冷宫之事，实属意外，如何能够提前被预知呢。”

    毓瑚一番解释，合情合理，皇上心中对有人谋害太后的疑心顿时被打消了不少，反而对太后的异常举止嗤笑不已。

    “皇额娘为何要去冷宫，朕心里多少也有点数。

    不过就是为了当初南巡之时，柔、丽二人曾自毁容貌陷害如懿之事罢了。

    皇额娘年岁大了，日渐开始信奉起了鬼神之说，如今大抵是害怕报应，心虚了吧。”

    这话毓瑚可不敢多听，她垂着眼帘，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摆设，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待毓瑚走后，皇上又单独召见了齐汝，说是要询问一番太后的病情。

    太后如今虽然留住了性命，却余毒难清，往后极可能落下后遗症。

    太后再也不能情绪激动，更是不能随意下床走动。否则，极有可能导致毒素入心脉，再无回天之力了。

    慈宁宫虽然还如往常一般肃穆威严，可皇上下了旨，再不许宫嫔随意去慈宁宫搅扰太后。

    名为保护太后，守住慈宁宫的平静，实际上现在的慈宁宫，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懿起身靠在了软垫上，一边拿着瓷勺小口喝着安胎药，一边垂眸听着容佩的叙述，唇角的笑意就没耷下来过。

    太后遇刺一事，如懿看似隐身于幕后，实则已将事态的发展全程掌握在了手心。

    从一开始丽庶人被打入冷宫那会儿，如懿就已经开始了她的布局。

    侍卫包圆，便是如懿布下的第一颗棋。

    如懿先是让包圆稍稍照应着吉太嫔。在不引人注意，也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别让她有性命之忧即可。

    吉太嫔能在二十多岁青春正盛的年纪被打入冷宫，可以见得她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

    包圆只是随意的扯了个谎，说吉太嫔的眼睛很像他早逝的姐姐，吉太嫔便信了他的鬼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好心”小伙子的帮助。

    乌头草和匕首，都是包圆在如懿的授意下，特意让吉太嫔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