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见到海兰的时候,如懿还是不禁吓了一跳。
向来如盛放的蔷薇般明媚阳光的女子,竟因着亲子的重疾,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最早先的那个柔弱如风中鸢尾的模样。
海兰一张素面不施粉黛,唯有行行泪痕,冲刷着她满眼的悲苦之色。
这样的她,哪里还有深宫贵妃的半分雍容华贵,更像是一位苦心而无助的母亲。
见如懿进来,海兰的泪水涌的更快了些,她无措的伸手朝着如懿的方向而去。
“姐姐……”
如懿只觉得眼中酸涩微胀,此刻再顾不得其他,只快步至海兰的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海兰,我都知道了。没事,我会想法子救永琪的,你不必担心。”
海兰哭的哽咽,“姐姐,永琪这病我之前查过医书。若是像咱们之前那般好好养着,也能无碍。
可若一旦爆发出来,是会要命的啊……我可怜的永琪……”
如懿见不得她这般哭泣,忙摘下了纽子上的青色绢帕,替她拭着脸颊的泪水。
“海兰,别怕。我等下去就求皇上广布皇榜,许诺重金,遍寻天下名医。我向你保证,永琪一定会好起来的。”
海兰摇头含泪,消沉至极,“没用的,姐姐。
都怪永琪自己不懂事,急功近利,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若他真的……便也是他的命了吧……”
如懿心中一沉,低喝道,“不许胡说。”
如懿目光沉静,待海兰慌乱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如懿才伸手将海兰揽入怀中。
如懿以脸颊贴上了海兰因沾湿了眼泪而略略寒凉的面部。她的声量并不高,却有着莫名让人安定舒缓的效用。
“海兰,你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保住腹中的孩子。永琪那边儿我会去处理的。
有我在,就算是老天爷,也收不走咱们的永琪。”
海兰如何不知如懿这话是在安慰她。
可她还是极力的忍住了泪,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艰难的点了点头。
尚未成婚开府的阿哥们,此次都随着皇上来了圆明园。
如懿想着宫里不方便,圆明园里山水如画,便于永琪养伤。且住的更近些,还能让海兰时不时去探望,暂缓忧心。
于是,便将永琪暂时安置在了圆明园的一处居所内。
如懿带着江与彬去看望永琪时,恰巧遇到永璂、永珹和永瑢也在。
无论真情假意,兄弟们之间能多多和睦,总是好的。
如懿没有多管,只略略对他们几人都夸赞了一番。
见永琪还在昏睡中,如懿没有久待,留下了江与彬后,便离开了。
看望完永琪,如懿没有耽搁,直接去了九州清晏。
永琪本就天资聪颖,是皇子中的翘楚,十分得皇上看重。
没费多少力气,如懿就得了皇上允准,欲招揽天下名医为永琪看诊。
只是不许皇榜上,明言染病之人为永琪,只说是某位皇室子弟。
如懿没有多嘴多问,恭顺退下。
寒部事宜因为永琪的病情而暂时耽搁了下去。可事情不等人,几个阿哥都争相在皇上面前露脸,意图争办此事。
最终,皇上任命了永璜和永璂二人合力督办。事不宜迟,二人领命收整了一番,很快便前往了寒部。
说来,这还是永璂第一次出远门。说不担心都是骗人的。
永璂这才走了两日,如懿的眼下就已然泛起了淡淡青色。
待晨会散去,高曦月主动留了下来,陪着如懿说了许久的话。
当年永璜第一次出远门时,高曦月也是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因此,她很是理解如懿的心情。
孩子大了,总得出去历练,才能真正得到成长。
更何况永璂是男子,他不能总是困在京城中,安享荣华太平,只图闲散富贵,而毫无付出吧。
好在这回有永璜一道,兄弟二人互相也算是有个照应。
姐妹间叙话了许久,待瓷盆中最后一块儿碎冰也化成了水,如懿这才放开了心结,恢复了些许笑模样。
有些人郁结散去,可有些人却依旧闷闷不乐。
燥热而炽烈的阳光穿透繁杂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的散落下来。
蝉鸣一声叠着一声,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般侵扰着人的思绪。
永珹走在荷花池边,垂眉耷眼的背着手,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儿。
又是一颗石子儿落入了荷花池水中,伴随着“咕咚”一声,泛起了圈圈涟漪。
“呀!”一声轻柔的女子娇呼声响起,似是有谁被惊扰到了。
永珹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粉米色薄纱鸳鸯戏水纹饰裙衫的女子,正团扇轻遮半面羞。
一双翦水秋瞳漾着淡淡波光,正透过团扇,盈盈与他对视。
虽然相顾无言,可眸中的点点晶亮,似乎已经道尽了女子心中的惊怕与委屈。
永珹哪里见过这样的妙人儿。一瞬间心神荡漾,似有什么东西抓挠一般直愣愣的盯着那人。
还不待永珹开口,那女子身旁的婢子已经叉腰上前,娇喝道,“我家小主乃皇上亲封的宋贵人。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听闻此话,永珹这才收起了眼底的痴相,有些赧然的抱拳行礼。
“永珹见过宋娘娘,给宋娘娘请安。”
说来,宋贵人不过碧玉年华的少女,与永珹相比,也大不了几岁。
加上宋贵人一向打扮的清淡素雅,不似其他宫妃般艳丽华贵。永珹乍一眼未曾认出她的身份也是有的。
宋贵人很是好脾气的笑了笑,柔柔颔首,“六阿哥有礼了。
我与六阿哥虽是初次相见,但却觉得面熟,想来也是缘分吧。”
永珹见宋贵人如此宽和,原本紧绷的神情不觉略略放松了下来。
将心底那一丝不可说的少年悸动埋藏好后,永珹便欲行礼告辞。
可就在他与宋贵人擦身而过时,却突然听宋贵人身旁的侍女彩恩,以一种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声音说道,
“主儿,不怪您觉得眼熟。六阿哥的生母与您的母亲同是出自玉氏。说来也巧,听闻她与您的母亲还同姓为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