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淡漠而明亮的,透过落地窗肆无忌惮地穿透而来,落在枕畔,像无数只透明的细碎的蝴蝶在眼前飞舞。我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房间的陈设。这是客房,除了一个大衣柜两张床头柜,别无他物。
我拉开衣柜,衣柜里都是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飘浮着淡淡的樟脑丸的气息。这是属于男人的衣柜,见不到半缕女人的气息。
那个叫柳楣的女人好像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样。洗浴间只有男人的毛巾和口杯。这是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孤寂的家。
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谢光寒和柳楣只是别人眼里的男女朋友关系。
我的手抚摸过那些齐整的挂在衣柜里的衣衫,没有一丝褶皱。
也许,我需要这样一个家,有一柜子干净整洁衣衫的男人,有一整面墙的书的男人,会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熬着姜茶的男人,会陪着我一圈圈环绕着仙湖跑步的男人,会问像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喜欢什么的男人……可是我心里荡漾着的都是那人忧伤却冰冷的眼神。
我望着穿衣镜中脸色潮红的女人的面容,她如此落寞,如此忧伤。
生命是极致的痛苦。
以手为梳理了理头发,褪下锁,拉开门。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白色的瓷碗,白色的瓷碟,黑色的筷子。
谢光寒站在餐桌前,璀璨的光影从窗外照进来。他正在摆弄一束白色的花,不知道要怎样把它们插进那玻璃花瓶里。
“早安。”谢光寒抬眸,眼底下一团乌黑,很显然昨晚他并没有休息好。
“早安。”我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伸手去触碰那雪白的马蹄莲。柔软的花瓣,有些凉。我看着那个一大早准备早餐,还去买了鲜花的男人,眼里荡着笑意。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找一个人来爱自己,而不是被人深深地折磨。
我插好花,将花瓶放在餐桌中央。花瓣上摇曳着冷清的露珠。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美好。
盘子里放着蓬松的包子,有好看的褶子,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谢光寒端过一碗清粥,递过一双筷子。
“谢谢。”我接过筷子,轻声道。
埋头啃包子,满嘴流油。
“吃完早餐,可以再睡一会儿。我给你请假了,今天就不去上班了。”谢光寒坐在对面,握着白瓷汤匙。
我眼风淡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吗?”
“对不起,我看你状态也不大好,而且,你穿成这样……”
我胡乱地啃了两个包子,喝掉大半碗白粥,便去洗浴室拿昨晚换下的衣服。
“衣服我昨晚洗了,在阳台晾着了,应该还没干。”谢光寒走到阳台取下晾在衣架上的衣服拿进客厅,坐在那赭红色的真皮沙发里,用吹风机轻轻地吹着。
我洗漱完毕绾好头发走了出来,倚在玄关看着那男人认认真真地吹着我的衣服。心里有一丝暖流淌过。
“谢光寒。”我叫着他的名字,“我有过一个男朋友。”我的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低垂着头看着粉嫩的脚趾头,细细思量着要说出来的话语,“他在花城。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离开花城,也许是为了躲避他,为了和过去做个了断。”
“他叫陈烟,对吗?”他握着白色的电吹风机,手下的动作并不停歇,“昨晚,我听见你叫他的名字,才进去看你。万宁,你拉着我的手,叫那个人的名字。”他关掉吹风机,提着那件有些厚重的裙子,拉开墙角的熨烫板,将淡白色的裙子铺了上去,拿起熨烫机,娴熟地把那裙子上的褶皱一点点烫平。
谢光寒把裙子对折放在我手里,望着我的眼睛,“如果你需要,我永远在这里。”
我抱着那件裙子,裙子上还残留着熨烫机的温度。
如果你需要,我永远在这里。
不止他一个说过这种轻飘飘的话,陈烟也说过,或轻或重的情话。都化作冰冷的目光。我不明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我做了什么伤害了他。罢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猜测去揣摩。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人生海海,哪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消磨?
我换好裙子,走了出来。
谢光寒在收拾餐桌。他手脚麻利地将碗碟筷子收拾好放进洗碗池里,清凉的水冲洗着他颀长的手指。他的手指里的黑色已经荡然无存。我靠在厨房门上,看着他在厨房忙碌。无法想象,这样的谢光寒在那漆黑的地下矿道里挖着乌黑的煤,被虐打,挨着饿,受着冻,然后死里逃生。
他洗干净碗,一只只摆放好,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等我五分钟。”他抬腕看了看手上的手表,进了房间。
我坐回那赭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反手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道林格雷是极致的纵欲主义者,沉迷于欲望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人的那颗心总是五颜六色地变幻着。
谢光寒衣着一新地走了出来,白色纯棉t恤,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
今天竟穿得如此休闲。
他锁上门。走路带风。
“你真的要回去上班?反正都已经请假了,要不,我陪你去逛逛S城?”谢光寒掂着手里的钥匙进了电梯。
“你今天不上班吗?”
“集团特意批了半个月的假,我是主,你是客,我理当带你看看我的城市。”谢光寒取了车,打开车门,“上来。”
“去哪里?”我坐在副驾上,看着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裙子。
“先去水果市场买点水果, 你喜欢吃榴莲吗?”
“现在去买水果?做什么?”我看着他将车拐进热闹繁华的水果市场,寻了个停车位,将车停放好。
“南方的冬天还是蛮干燥的,要多吃水果,尤其是女孩子。你喜欢吃什么?”谢光寒走过水果店,像散步一样,闲逛着。他挑金枕榴莲。我翻看着沙糖桔,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尝尝。漂亮的老板娘点点头。我掰开桔子,一瓣一瓣地塞进嘴里,桔子很甜,唇齿生津。
谢光寒挑了一只大榴莲,一箱沙糖桔,一箱苹果,一挂青提。老板娘笑眯眯地叫店员帮忙把水果都扛上了车。
“你要是困就眯一会儿,没那么快到的。”谢光寒神神秘秘地打开音乐。
“去哪呀?搞得这么神秘,像要拐卖小女孩儿似的。”我歪着头看他。
“去乡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小城镇,你会喜欢的。我也很久没回去了。”谢光寒笑着,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
汽车上了高架,我的心七上八下。
这是要去见家长吗?昨天莫名其妙的被他亲,今天莫名其妙的被他拐骗。要不是他是货真价实的谢光寒,我真会以为他就是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