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璇愣住。
没有生活的目标吗?她恍惚中回忆起那个走进她家小院的男人,他一身肃静的气息,眼神中是浓浓的幽黯寂静。
“那,那你现在有了吗?”她问。
她的内心很忐忑,这个答案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她怕自己会心疼这个男人,会为他而悲伤。
陆域承拉着她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将她圈抱在自己的怀里。
花璇还想动弹,可耳边却传来了他的声音。
“想知道我的过去的一切吗?”
“?!”花璇被诱惑住了,她太想知道了,好多人跟她说过,但都是只言片语,她看过很多有关于他的专访,可她知道那里面的他不过是冰山一角,太过片面了,根本不是他。
花璇没有在动弹,而是静静着坐在,她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他的温暖,也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这份声音令她心动,也令她紧张。
“你说吧。”
她红着耳朵低着头,蚊蝇一般地开口。
陆域承扯了扯嘴角,他透过落地窗玻璃的反射,能清晰地看到她娇羞的脸,他的神色也变得极其的温柔。
“我生活在很温暖的家庭里,我父母是体制内的,我母亲是老师,教书育人,我父亲是一名行政部的科级干部,在我十岁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幸运的孩子,虽然不想二叔他们家大富大贵,可高知家庭里的我比任何人都有礼貌懂得分寸,懂得感恩,我的父母把我教育的很好,我本以为,我会健康稳重且温暖地长大,直到我十岁那年,我父母带着我去参加了二叔一家举办的小型宴会,算是半个家宴,都是熟悉的人。”
陆域承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
“宴会怎么了?”花璇隐约感觉到了,是这场宴会改变了他。
“我的父母在宴会结束后,发生重大车祸,惨死当场。”陆域承开口说来。
花璇呼吸一窒,关于这个部分,她看过,是他亲生父母那里的介绍,但是一笔带过的,因为专访都在写他和养父母之间的感情,以及继承了陆氏灯具后,带着陆氏灯具走向世界,创造商业奇迹,成为陆氏实业的故事,她当时还觉得特别温馨,特别励志,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他们……死亡不是意外吗?”花璇有了这猜测,几乎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被吓到了,如果自己这冒出来的猜测是真的,那他……
“不是,他们是我亲爱的二叔一家,我现在所谓的过继我的父母,亲手设计的替死鬼。”
“什……什么?”
花璇愕然想要回过神,却被抱得很紧,动弹不得。
陆域承无声叹息了下,再度幽幽地开口。
“陆氏灯具当时动了别人的蛋糕,又有了贪污受贿之嫌,我的二叔为了破冰重生,设计了一场谋杀,而这场谋杀,将他的竞争对手送进了监狱,也让他得到了大众的赞赏和怜悯,让陆氏灯具有了全国性的关注,他拿我父母的死亡做了噱头,又大张旗鼓地收养我,将我过继到他的名下,他以为这是天衣无缝的事,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美的作案,那么多的巧合在一起,就不是巧合,我父母的车偏偏当日坏了,偏偏开了二叔家的车出了车祸,偏偏有查出来是他的对家动了手脚,偏偏收养我这个侄子成就了他们夫妻的美名,让陆氏灯具更上一层楼,哪有这么多的好事都给他们家占据了。”
花璇听着冗长的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理解之后。
“你父母是被你……你养父母给害死的?”
陆域承扯了扯嘴角,只觉得人性的凉薄和荒唐。
“是啊,他们可是亲兄弟啊,可是他却害死了他的亲大哥,踩着他大哥和大嫂的尸体,利用着他只有十岁不到的侄子登上高位,成就名利。”
花璇从未觉得的恐惧。
脑海里再度回闪着那些她私下看到过的所有专访信息,明明他跟他的养父母一家是那么的和谐,即使有点假,但至少也是亲人啊,可现在听到这些真相,只觉得反胃恶心,让她想要吐。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一切?”花璇问。
“一开始不知道,甚至有些感激他们对我的好,毕竟害死我父母的主犯,是他亲手送进了监狱,可后来,我那位二婶防着我的眼神让我清晰地能感觉到,他们心里有鬼,我一开始还在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让二婶高兴,但我尝试过沟通了,可惜得到的答案是他们说我想太多了,再后来,他们的一次对话,明晃晃地说着我,甚至觉得不该留下我这种话时,我就开始怀疑了,直到我接触了陆氏后,有些东西就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作呕的真相让我更加唾弃和厌恶这个世界,那段日子,如果不是因为舒虞那小丫头给我的一丝温暖,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也不敢保证,我不可能直接杀死他们一家,因为我还想保护我最后的那一道光,我蛰伏着,我也开始暗中报复着,我做了和他们曾经一样的事,在我的堂弟,他们亲生儿子青春期,让男人勾引了他,让他成了……没用东西,我开始蚕食陆氏,明面上我成为了他们骄傲的养子,让他们觉得,我并没有二心,可实际上,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我的二叔二婶所在乎的所珍惜的一切,都被我毁了,掠夺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将他们的一生心血抢夺,在知道自己儿子被我所设计下毁掉了人生,染上了脏病后,彻底绝望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很美妙。”
陆域承声音很轻,特别轻,可却让花璇听得很心惊,那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冷静。
陆域承感受到了怀里的僵硬,眼神里划过一丝遗憾,他把这个小女人给吓到了。
他是不是不该让她看到如此丑陋的自己。
“害怕了吗?”他放开了她,有一点不想逼迫她要接受这样的自己。
虽然很失望,很嘲讽,很可怜,但,确实他在意她,不想让自己的这一抹黑沾染了她的纯净明媚的亮光。
就在他要起身之时,跟前的身影倏忽地转了身,将他拥抱住,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里。
“你别难过了,好不好?”花璇轻轻,声音低哑地说道。
陆域承瞪直了双眸,低头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
叫他别难过?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让我成为你以后的光好不好,舒虞姐也不会消失,你可以继续看着她幸福啊,而我,以后,余生,都会温暖你的。”花璇请求道。
这样痴傻的话,实在太过愚笨了,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陆域承抬起她的下巴,直面上她湿润红红的双眸。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陆域承,我不要你当我的大叔,我也不需要你成为我的大树,如果可以,请让我成为你枝头上的青鸟,哪怕只是在你身边,陪着你,就行了。”花璇恳切地拜托着,这无疑让陆域承身心都震撼着。
“为什么?”他不明白,像他这样阴暗,在黑夜中丑陋爬行的存在,像个妖怪一般叫人瘆的慌的存在,要值得她说这些话,明明……明明她只要答应他不会跑了就可以了,可好像老天爷给了他人生一个惊喜,一个荒唐的惊喜,让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什么为什么?”花璇不懂他问的什么。
陆域承捏着她下巴的手收紧。
“你知道吗?我跟你说的这些,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舒虞,我也没有将真正完整的真相告诉过她,我怕她会接受不了那种居心叵测,阴暗狠毒的我,毕竟我身上也确实流着这陆家的血,跟那恶魔同出一源,我怕她怕我,你为什么要说让我不要难过,要说留在我身边呢?”
他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一切,自己所有的一切全告诉了这个丫头。
那么丑陋的,那么可怜的,都说了。
“因为……因为……”花璇想说因为什么?因为心疼吗?不是,不是心疼,不仅仅是心疼,“因为我爱你啊,大叔,因为我真的爱慕着你,所以我不愿意让你继续一个人在背负这些,如果我成为不了你接下来人生的那道光,那就让我陪着你好了,就当你可怜我,可怜我这个爱你的人,让我留下来,不行吗?”
“!”
陆域承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翻滚躁动,想要是爆炸了一般。
他的五官紧绷着,这是他从未有过情绪爆发。
他情难自已地狠狠地问住了这张小嘴,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口中的芳甜。
这样的小嘴,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的。
他真的很像完整地将她占为己有,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曾经那些犹豫的,那些迟疑的,都在一瞬间全数消散了,哪怕是他之前对她的善念,觉得她能遇到更好的男人过一辈子的那种心境也都没了,他放不开这个傻气的女人了,从懵懵懂懂地用树枝敲他的窗户,满头树叶将橙黄色的柿子递给他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个女孩已经闯进了他的生命里。
那叽叽喳喳的两年山里生活,他原本以为的只是吵闹他生活的丫头,其实她的声音早就已经成为了他想要的那一部分。
他的世界太过黑暗,太过寂静,是她的声音啊,那两年是她说不完的话,是她青春活力的声音,穿过了重重的黑暗,唤醒着他,拉着他指引着他前行的,可惜,他竟然现在才真正的认知到。
花璇被松开的时候,腿都软了,整个人都攀附在他的身上,是他的手臂在支撑着她,她脸颊嫣红着。
她是得到了同意了吗。
“小花璇,以后你就是想要离开我,也没有机会了。”他该温柔地说着一辈子的承诺的,但是那不是他,真正的他就是这么阴森险恶的。
花璇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他。
“不需要这样的机会,陆域承,我不需要,你听到了吗?”
她明艳地笑着,重重地说道,那一刻,陆域承不是觉得有一道光落入了他漆黑的深渊里来,而是他的深渊有了一轮明日,照亮了所有一般。
“你就这么不怕我会伤害你吗?成为我的所有物,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占有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从未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从未。
曾经唯一想要留住的舒虞,他也没有选着折断她的双臂留下,而现在,他身体里的那些恶魔的基因,都在喧嚣着,他要花璇。
只要一个,这个荒凉的世界,他只要她一个。
花璇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他的目光那么的浓郁深邃,他在恐惧还是在紧张,亦或是他在哀求。
“陆域承,那天晚上,其实,其实是我勾引你的,你是没有中药,但是我身上却是有着让你能沉迷的药粉,那种香气是让你看着我都能有感觉的,我,我故意在身上抹的。”花璇像个犯错的小孩,脸很红,很红。
而陆域承怔愣了好几秒。
“……”
倏忽。
笑声,雷鸣的笑声,畅快的笑声在套房里想起来。
他从未这么笑过,花璇也从未见过他笑的这么纯粹,这么开心,她不知道自己该窘迫,还是该痴迷地看着他的容颜。
他这样笑起来,真的真的很好很好。
她希望他能这样笑着,她不要他当那个沉默成熟稳重的大叔。
“陆域承,能为我这么一直笑吗?”花璇小声地问。
陆域承笑容淡去,看着她,只是看着,看到花璇眼里出现了惊愕。
因为。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她世界里最厉害的男人,在落泪。
他的脸颊两旁,泪水如溪流一般。
“你别哭啊。”花璇心疼死了,伸手抹掉,可是擦不完,她擦不完。
她笨拙地一遍一遍,最后被两只大手捉住,在她迷惑的目光下,她的手,被亲吻着。
“花璇,求你一件事?”
“嗯?”
“爱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