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天晶所创造出来的幻境,之所以令人为之惧怕,因为其不仅仅是让人直面混沌之世,更是伴随着人心变化,出现各种幻觉。
“星月!……星月!”千然已经从刚才的地方走了很远了,但依旧是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但千然并没有放弃,从有记忆开始,那个即使挨骂也要来她的清离宫,逗她开心,一笑就有酒窝的星月,是她最爱的姐姐啊!她绝不允许星月有任何闪失!
“千然……我在这里……”
隐隐约约中传来了星月渐渐衰弱的声音。
千然向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就在她看见星月淡紫色衣裳的时候,她只觉脚底踩空,一瞬间从高空掉落,她伸手胡乱想抓住些什么,却终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千然想,自己这怕是已身死了吧,但定睛一看,周围的景象居然从模糊逐渐清晰。
这是她的清离宫!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月呢?
“千然,你躲在这里呀!终于找到你啦!”
充满童趣的声音,千然感觉特别熟悉,莫非这是?于是转头便见到两个小姑娘嘻哈打闹,然后拉着小手朝着自己跑来。
这是自己和星月的孩童时期!
只见那俩孩童从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好似她不存在一般,千然不受控制地虚晃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千然闭上眼,只觉天旋地转。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当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清离宫了,而是身处从未踏入的上月宫。
“星月,你要是再去清离宫,我就打断你的腿!”千然看见纳月满脸怒气地说。
“为什么不能去?千然是我的妹妹,您也是她的母后啊!”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胡言乱语!本后是神瑜国后,千然她生母不过是已死的贱人,岂敢又岂能与本后相提并论!”纳月的声音尖利,句句如刀。
“母后,您太过分了!千然就是我的妹妹!我恨你!”孩童的星月哭花了脸,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千然觉得既心疼又担心,便跟在身后,可是当她跨出上月宫时,天空竟已是乌云黑压压一片,从开始时滴滴答答的雨滴,越下越大。千然只听到女人们的悲惨的呼叫声,抬头一看,依稀从昏暗的光线下看到“虔月宫”几个字。
虔月宫?
自她记事起,身边的女官们便教导她,此乃宫中禁地,不得入内。可里面女人们的惨叫声又是怎么回事?千然太希望解开这个谜题了,她没有犹豫多久,缓缓地推开了虔月宫厚重的赤红色大门。
只见虔月宫内的婢女们慌乱成一片,不断穿梭于东殿和西殿之间。千然想随便抓个婢女问上一问,但她就好像空气一般,没有人感觉到她的存在。
“稳婆说,季妃娘娘胎位正,估计小殿下诞生就这一时半会了,你们都机灵着点,一会儿婴儿啼哭后,立刻报信给国君。”站在西殿门口的女官,对着一众宫女说道。
“是——”一众宫女们回应道。
还未等千然跨上台阶,只听到一声婴儿啼哭,紧接着又是一声,于后便是盛传于三界的漫天金光。
千然轻轻推开西殿的门,看见床上女子居然和自己如此相像!千然的心怦怦直跳,仿佛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只见那女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但当稳婆把刚用锦绸包裹起来的小婴儿慢慢放入她怀抱时,只见她用手轻轻触碰怀中婴儿的小脸蛋,脸上的笑容好似花开了一般。
没多久,刚刚站在西殿门口的女官来报,
“季妃娘娘,东殿的纳嘉娘娘也生了位公主殿下。”
“嗯,母女平安就好。”声音是那么温柔如水。
千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纳嘉娘娘不就是后来的国后吗?如果说东殿出生的是星月,那么现在被这位与自己眉眼九成相似的女子抱于怀中的小婴儿应该就是刚出生的自己……可明明小时候,每每她问起自己的出身时,大家便告诉她,她的生母是一名浣衣婢女,借着国后怀胎后有机可趁,爬上了国君的床榻,虽然国后也原谅了她,但奈何她生母天生命不好,怀胎十月却死于难产。
千然稳着自己的慌张,一步步地走向那女子,更近了一些,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一个她从未知悉的事实——床上的这位女子,被众人称作季妃的女子、怀抱婴儿盈盈笑着的……是她的生母啊。
千头万绪无所处,还未待她完全理解眼前的状况,却见床上那人眉头微蹙,眨眼间,一口赤红的鲜血被喷到了她怀中婴儿的脸上。比起自己中毒,那女子更是心疼自己怀中的宝贝,努力去抹净那张小脸。可是命运并没有善待她最后的时刻,小脸蛋上的血迹根本擦不干净。
嘭——!
刚换完水的女官,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这等惨状,水盆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声响。
“娘娘!娘娘!”女官哭着跑向床边。
眨眼间床上女子的嘴唇已经乌紫,她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把怀中婴儿轻柔地交于女官。
“不要……声张……”女子口中不停涌出的黑血,流淌而下,染尽了她那一身原本用来庆祝母女平安的雪白色衣裳。女子的眼睛、耳朵、鼻子也开始流血,她已经看不见她的宝贝了,但她依然凭着为人母的直觉,向着那个方向,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三个字:
“让……她……活……”。
千然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垂下了想要抚摸婴儿的双手,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直到耳边传来女官捂着嘴的哭声。那一刻,千然感觉到了她不知何时咬破嘴唇的血腥味。
她冲到床边,想要抓起那只已经没有了血色的手,可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梦……”千然忍住眼泪,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她拿出帕子,使劲地想去擦净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却依然毫无用处。
她摸不到,抓不住。
“你醒醒啊,来人啊……谁能救救她……”千然大喊起来。
“千然!”那个夜晚,熟悉的声音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出现了。
千然回头望向他时,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