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玄找到千然的时候,她已经完全陷入幻天境中,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千然,我带你离开。”春玄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将跪在床边的千然扶了起来。
“救救我娘!春玄,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千然,你听我说,这不过是幻天晶创造出的幻觉,都是假象。”
“都是假的?”千然泪眼婆娑地望向床上的母亲,
“不可能,”
“我要陪着我娘……”
春玄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再想带着千然出幻天境就困难了,他看了一眼千然,须臾之间,口中念着法诀,单手一挥,只见周围的人和景都慢慢地消失了。
千然先是一愣,继而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春玄
“不要,不要啊!”她还想去抱住母亲,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一切就犹如从未存在过。
“把我娘还给我……”千然反复着这一句。
如果她此时回头,她会看见春玄眼底的心疼。
突觉脖子锥心疼,千然已经失去知觉倒在了春玄的怀中。
再睁眼,千然发现自己躺在了清离宫的床上。星月也在旁边守着她。
“千然!你终于醒了!”星月握住千然的手,笑中带泪地说,“担心死我了。”
“星月……”千然努力整理思绪,半坐了起来,
“你可安好?”
“你放心,我很好。”星月知道千然担心自己,于是将刚刚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我在那幻境里也不敢动,就感觉等了好久好久,忽然周围的白雾开始消散,”她顿了顿,给千然捂了捂手,
“然后天界的令天大殿下就把我带出来了。”
“倒是你,刚刚被天界一神君抱着回来的时候,已经都气若游丝了,吓死我了。”
听星月自顾自地说着,千然也慢慢地将刚刚那些记忆拼凑了起来。
星月看了一眼千然低落的表情, 自顾自地说,
“这么久才来搭救,都快把我饿死了。”
星月调皮的语气让千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让可甄去我宫内后厨那些糕点给你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星月说完,再给千然搭上了薄薄的云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千然将双手搭在胸前,想慢慢地捋顺在幻天境里的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又想起了母亲,失去亲人的疼痛让她感到心脏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攥住一样,呼吸困难。
千然唤了可甄为自己更衣,可甄一边心疼地抱怨为何不再多躺一会,一边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毕竟她这主子,平时看似柔弱,一旦认准了却是固执坚持。
雪晴夜深,千然身披雪白斗篷,一头墨黑色的长发用木簪轻挽,她退去了伺候着的宫女们,只一人停留于清离宫的庭院中。
千然仰头看着那处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月光下她的面孔柔弱温婉,当她敛目低头时,又有着淡然和坚定。
“你在吗?……”千然说得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
一阵风吹来,千然的发丝被轻轻吹起,树上的积雪也片片落下。
“我在。”
春玄的声音从千然的身后传来。千然理应回头,但却只看着前方。
“谢谢。”
“天凉,千然公主还是回屋吧。”
千然倏地想起,幻天境内春玄叫她时,只有千然二字。心底有些失望。
“春玄神君,不知道这么称呼是否合适,”
千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站在身后的春玄并没有出声。
“我想知道,幻天境中所见是否是真相。”
“虚幻真假, 千然公主何必紧抓着不放?”
“可那是我身生母亲”,
天空飘起了雪花,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额头,慢慢化成了雪水淌了下来。千然回过头,对上春玄的眼神,
“求神君解惑。”
大雪终是落了下来。看着千然的脸上泛起点点湿意,一时间,春玄竟分不清那是千然的泪还是融化了的雪水。
“……是真的。”
幻天晶所创的幻境随着人心而变,春玄也只耳闻过一二,并未亲身经历过。若如典籍中所记载的,带着赤紫色烟雾的则为欲、念、利,则假;而真正看到的景色,是人心最深的执着,则为真。
“让我再入一次幻天境。”
“不行!”春玄打断了她,彻底沉下了脸。
“幻天境易进难退,公主还是断了此念吧。”他尽可能地压抑着怒气。刚刚令剑去唤他时,他虽为神君,但平生却有“天下苍生可怜,但与我何干”之心,可他听见了她也被困在幻境中,便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引起众人议论,不顾自己对幻天境内也是一无所知的危险。
到底他有多么担心啊。
“他不去,我去!”一声低沉而洪亮的男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千然猛地抬头,看到了那一双深墨绿色的眸子。
“墨尘,你怎么……”
春玄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眉头不可察觉地凝了下来。
墨尘解下自己的暗青色大氅,披在了千然身上。千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她本想拒绝,但墨尘就像预知一般,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肩,所以她也不好再推托什么。
“怎么,只能他来?你见到我不乐意吗?”妖帝墨尘看了一眼春玄。
凭春玄的神力,早已知道有人来了,比起并未有任何惊讶。只是他眼中所含的浮冰已经迅速凝结,浑身也似是覆盖着寒冰,散发着肃杀之气。
“本君奉劝墨帝不要插手。”
“本帝偏要。”
墨尘也并不相让,剑拔弩张。
“墨尘,千然知你好意,但你不必牵连其中。”
“你我之间谈何牵连?此等小儿玩意儿,我又岂会惧怕?”墨尘面对千然的语气显然是温柔的。
“这……”千然向春玄看了一眼。
“千然公主,该与不该,我信你能辨得清。”春玄的声音有些冰冷,
“假若只以为不过是一块石头,那就是过渡自信。现存的对幻天境的记载也只不过是寥寥数笔,无人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哼,天界各个胆小如鼠,”墨尘想到之前若是那天界大殿下肯让他进入幻天境,现在又如何轮得到春玄在这里说辞。
墨尘坚决地说:“千然心系生母,我自然是义无反顾的。”
如此局面,千然本来不该再说些什么,但她想起了那满身被黑血尽染的雪白衣裳和最后的那三个字“让她活”。
千然咬了咬唇,一双冰凉的手在衣袖内已经捏紧了拳头。
“那千然在此谢过。”
墨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抬头带着骄傲地看向春玄。
他面色阴沉地可怕,眼底的情绪如同秋水,分明能在这黑夜里能听见他捏得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似是在压抑着强烈的怒意。
“你若愿,便如此吧。”
扔下这句话,春玄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