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圣旨跟着苏湛回到将军府时,兄妹三人还跪在祠堂前。苏千千眉头紧锁,内心既气愤又无奈。要不是被苏乾、苏乐兄弟拽着,她估计早就用扫帚把宫里来的人都赶出去了。这皇帝,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整天不是赐婚就是赐婚的,难道他昨夜还没见识到她的厉害吗?
苏湛看着眼前巴巴看着他的夫人,还有兄妹三人,心中暗叹。即使他再宠爱七七,也决不能让整个将军府的几百口都被连累。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陛下居然来了这么一招,让他也是措手不及。今日看来,陛下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随意,反倒是把张太福给绕了进去。让千千进宫,也等于让苏张两家正面交锋了,这陛下究竟是何意呢?
这边厢,张太福在朝堂上吃了个瘪,心中怒火难消。若不是他,这皇帝小儿又怎可能以先帝表兄身份荣登大典?如今这龙椅还没坐稳,就敢当众违背他的意思,这一次,他若不给皇帝小儿一点颜色瞧瞧,怕是之后更难以拿捏。张太福心一定,便连通传都免了,径直闯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陛下!”
张太福四处一看,书案前竟空无一人。他顺着动静走向内室,推开帘子,便见到玄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着两只蟋蟀。
张太福脸色铁青,强压下怒气,上前一步,揶揄道,“陛下可真有兴致。”
玄抬头,看到张太福,大喜:“丞相,这蟋蟀可有趣得很,您也来看看。”
“陛下,蟋蟀虽有趣,国事更重。臣前来,是为刚刚朝上之事,请陛下明察。”
玄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脑门儿,却也没停下继续逗弄蟋蟀,
“咳,朕纳苏千千那事儿啊,朕也是为丞相着想啊。”
张太福眉头一皱,“陛下,此话怎讲?”
玄放下蟋蟀盒,慢悠悠地说道:“前几日王公公去苏家赐婚,被那苏千千骂得狗血淋头啊。虽说她是京中贵女,可她就是悍妇、泼妇啊!这等人如何能嫁入您的丞相府啊!怕是连丞相府的鸡犬都不得安生啊!”
见张太福半信半疑,玄又继续说道,
“再说,昨夜她和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您明白的。”他看向张太福,脸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
“所以,这苏千千就是做个妾也伤了丞相府的脸面不是。朕就勉为其难,将她纳入宫中。一来,她在宫中,您要拿捏苏家还不是易如反掌?二来,苏家四子还在边关上,若是硬要给苏家按上什么罪名,怕是民心不稳。”
张太福听了这话,心里渐渐有些动摇。
玄将面前的金镶翡绿杯盅递给了张太福:“丞相,您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定是明白的,若是神瑜国来犯,谁来守城?没有他们,朕和丞相如何能这里高枕无忧呢?您说是吗?”
张太福接过茶盅,轻抿一口,这话不无道理,兵权还捏在苏湛手中,若是轻举妄动,便有可能两败俱伤,不过他为人臣多年,又岂不知陛下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以牵制自己。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失去对局势的控制。
“陛下所言极是。”张太福脸上略有担心的神色,“但陛下初登大宝,还未举行选秀纳妃之礼。若仅纳苏千千一人为妃,未免有失公允,寒了众臣的心啊。”
“还是丞相考虑周全。”玄点头微笑,“朕也正有此念,待将苏千千迎入宫中,便立刻举行选秀纳妃式。只是此番选秀纳妃之事,还得依仗丞相啊。”
“陛下英明。”张太福堆起一脸恭敬的笑容,“朝野间人心浮动,陛下此举,必能稳定人心,让朝廷更加安定。臣愿尽心辅佐,为陛下选妃一事出谋划策。”
待张太福离开不多久,玄便唤宫女进了御书房,只听冷冷地一句,
“把这茶盅扔了。”
苏千千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连着两次夜闯皇宫。她明明在祠堂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再做这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事情,但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赐婚了,让她不得不重新开始这种“旧业”。
这整整跪了一天,她的膝盖感觉要被跪穿了。翻窗的时候也不如昨夜那样灵活,直接撞上了内窗沿。
“嘶……”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疼得不禁龇牙咧嘴。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小心地撩开被褥。
没人?
和昨晚一样,床上空无一人。
苏千千伸手摸了摸,明明床褥还是暖的,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一大只不明物体从正面直接扑倒,接着,她就被重重地压在了床榻上。
屋外月色如银,屋内满室漆黑。
玄将苏千千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隙。
“别动,不然我就叫了。”
压低的男音,苏千千被反将了一军。这不是昨夜她的台词吗?她心中一惊,这才注意到两人此刻的姿势:他强有力的双臂紧紧压住她,呼吸间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心跳瞬间加速,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从小随父兄学武,不拘小节,也不甚在乎男女之别,但毕竟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过。此刻心中的羞涩和慌乱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她彻底乱了分寸。
“你个登徒浪子!给老娘滚开!”苏千千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叫唤生怕把禁军引来。苏千千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因为用力,身体更加贴近。
“苏家小姐,这么着急要走吗?”玄低声轻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探究。
苏千千又气又羞,奈何被玄牢牢控制,动弹不得,只能怒瞪着他。虽然漆黑一片细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自己看穿一般。
“你别得寸进尺!”苏千千低声威胁。
玄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然后松开了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苏千千被放开的一刹那,心中一股火气涌上来,拳头已经扬起,几乎要朝他揍过去了。然而,就在拳头悬在空中的瞬间,她还是忍住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是陛下。
玄并没有点上火烛,殿内依旧漆黑一片,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清晰。
“苏千千,朕知道你不想入宫为妃。”
“那陛下就撤了这道圣旨。”苏千千愤愤地说道,心中压抑着怒火。
“还不行。朕需要你替朕做些事。”
苏千千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您是陛下!您有那么多的臣子,为何偏偏盯上臣女?”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并没有被苏千千的怒气所影响,
“如今的朝堂,你应该也略有耳闻。丞相紧咬不放,虽说眼下朕可以保苏将军府一次,却不一定能保得下第二次。你进了宫,苏湛就是国丈,丞相便不敢轻易攀咬。”
黑暗中,苏千千看不清身边男子的神情,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世人皆道新皇昏庸,但此刻,苏千千意识到自己或许低估了他。
苏千千沉默着,心中不断权衡着这番话的真假和利弊。一直以来,自己便在父兄的羽翼庇护之下长大,如今朝廷风云变幻,若自己能为父兄分忧,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的。然而,她也明白,身为女子,婚姻大事更不能随意为之,她不愿被困在这金丝笼中,陪伴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度过一生。
玄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他继续说道,
“朕知道你不愿入宫。朕答应你,事成之后,朕便放你自由,让你离开这里,也定会保将军府一世平安。”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苏千千终于开口,
“陛下要臣女做何事?”
“不急,待你入宫之后,朕再与你细说。”
“好,我答应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请陛下记住今夜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