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瑜国的朝堂。
这百年间,神瑜国在人界的地位稳固如一,倚仗着天界与魔界的势力,频频向邻国出兵征战,侵夺城池,雄心勃勃地企图一统整个人间大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朝堂中央,满脸悲愤,指着稳坐高座之人,声音洪亮地喊道:
“荒谬至极!神瑜国开国皇帝有训,神瑜国不主征战,当以护佑人界安稳为己任。然而,这百年来,我军频频出兵邻国,使得无辜生灵惨遭涂炭,怨声载道,乃大逆不道之举!”
说罢,老者神色沉痛,缓缓解下身上的官袍,沉声说道:
“与国无用,与民不义,羞愧难当!此官不做也罢!”
他将官袍摔在地上,朝天一拜,转身欲离开时,只听高座上传来一丝冰冷的声音,
“朕的朝堂,岂容得了你随意来去?既然你念着开国皇帝,不如送你去见他吧!来人,把这佞臣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老者没有抵抗,只是用尽了全力,仰天长啸:
“国不将国,神瑜国是将亡矣!”
顷刻间,刀起刀落。老者的悲鸣戛然而止。
朝堂间一片死寂,再无人敢质疑什么。
高座之人用长长尖尖的嵌金护甲拨弄着绣于袖口的龙凤双祥的纹路,嘴角一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阵沉默之后,她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犹如毒蛇在耳边低语,带着冰冷的刺骨寒意,
“呵,忠臣良将?不过井底之蛙罢了。神瑜国若想愈发强大,岂能满足于方寸之地?”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朝中大臣,
“各位爱卿,觉得说朕说得对吗?”
“陛下英明。”
高座之人摆了摆手,示意众臣噤声,
“朕记得,朕曾说过,众爱卿需称朕为月帝。”
众臣连忙匍匐叩首,
“臣等遵命,月帝。”
神瑜宫的正东面,正是月帝的“天月宫”。
推开厚重的双面纯金大门后,每走五步便有一颗明珠镶嵌于璧中。再看正殿的高墙上,绘刻着一幅巨大的龙凤图腾,乍一看气势澎湃,但若仔细看,却能惊讶地发现,凤凰的爪子狠狠地踩在龙身。
正对着图腾的赤木雕花贵妃椅上坐着一位未及暮春之年的女子。
她一张高贵的脸下,目光却像淬上毒药一般狠毒。她转动着手上的酒盅,微微抿了一口,酒滴随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
秦威啊,如果你预料到今日的结局,是否还会对我弃如敝屣?
当年三界盛宴后,秦威将她打入冷宫。她原以为这是对天界和魔界的缓兵之计,然而秦威却事事担心,始终不肯将她从冷宫放出。
半年后的某一天,天界毫无征兆地在神瑜宫正上方落下惊天巨雷,神瑜宫内死伤无数,秦威也在那次灾难中重伤。
在秦威重伤的最后日子里,她尽到了作为妻子的职责。她亲自喂药,照顾他的起居。她永远记得那日,她像刚进宫时那样,趴在他的枕前,轻抚他的脸,满眼柔情。然而,秦威从喉咙深处喊出了一声“季宁”。那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依旧如同当初一样,她原以为他们能够相敬如宾,但他却要了她的陪嫁表妹季宁,还让她们平起平坐!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她本是家族的骄傲,高傲自尊。然而,自从季宁晋封之后,她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那一日,她生生剜去了秦威的双眼,谁叫他选错了人?
秦威薨逝之后,靠着女儿星月在魔界的地位,以及天界对那场突如其来的天雷的弥补,她成为了神瑜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再借助星月从魔界送来的万生丹,她永驻容颜,长生不老。
她要纳月这个名字,主宰神瑜国,甚至整个人间大陆!
一只细腻修长的手轻柔地拭去了她脖子上的酒渍,试探性地抚摸着。声音如同春风拂过,
“月帝,可是今日有心事?”
她微微侧头,看向半跪在贵妃椅前,清眉秀目的男子。嗤笑一声,向男子勾了勾手指,他就立刻如同宠物般地爬上前来。
“朕告诉你个秘密,”她贴着男子的耳朵,声轻如蚊,
“在一百多年前,这里曾叫“上月宫”。”
“哈哈哈哈——”她突然没来由地放声大笑起来,
“既然朕告诉了你一个秘密,那你给朕什么?”她问道。
“小人的一切都是陛下的。”男子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还在咯咯笑着,将金簪从乌发中抽了出来,猛地扎入男子胸口,语气中尽是温柔,
“乖,不疼呢。”
直到红色液体渐渐流了出来,那男子一动不动,她才站了起来。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她的心事。任何人。
奕国皇宫的御花园里。
钟淑媛被一众嫔妃包围在中心,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钟淑媛泪眼婆娑,手心紧紧捏着块儿手绢,微微低头,抽泣道,
“你我都是后宫的姐妹,谁去神瑜国其实都是一样的,大家放心,我定会伺候好圣上的。”说完又抹了抹泪。
听,这话,说得多美妙。
又是一句“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话从高傲的宁妃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和从柔柔弱弱的钟淑媛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又是千差万别的。
宁妃听了旨意,不情不愿地福了个身,一抬头刚想去瞪那个没用的王德顺一眼,却发现那奴才早就开溜了。
“死太监!”宁妃压低着声音骂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昭阳殿内,宁妃一想起那钟淑媛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愈发生气。手中的绢帕被她拧成了一团,眼神里满是愤恨和不甘。她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喃喃自语道,
“陛下竟然选了她……为什么?……”
此时,陆淑仪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见宁妃神色不善,忙上前小声道:“宁姐姐,别气坏了身子。圣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宁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哼一声,又扭头瞪了陆淑仪一眼,
“心中无墨,嘴上多言。”
宁妃眉间紧缩,忍着想立刻给她一巴掌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道,
“本宫、你还有钟淑媛,同日进宫,你居然敢说圣上图她的新鲜?那本宫是什么?昨日黄花吗?”
陆淑仪听得脸色一白,连忙低头,颤声道:“宁妃娘娘恕罪,臣妾口无遮拦,臣妾知错了。”
宁妃看陆淑仪这般低声下气,也自知眼下的形势并不容她树敌太多,于是便走到钟淑仪跟前,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说道,
“妹妹勿怪,本宫也只是一时气急。要怪也怪本宫看不清人,以为那钟淑媛是个温柔贤淑的,谁想她却是个狐媚子,暗地里不知道耍了多少手段。”
陆淑仪忙不迭点头,“姐姐说得对。听说她父亲还是礼部的呢,没想到教出个这样的贱玩意儿!”
“算了吧,这宫里的路还长着呢。”
宁妃朝陆淑仪轻轻一笑,唇边渐渐地泛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冷酷的弧度。
钟淑媛,咱们走着瞧,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