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风是不是也知道她的身份了？看样子是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带着她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洞顶上还有粉色的水晶石，她猜出这是丹霞峰秘境中的孤岛，真是难为这个家伙了，竟然藏到这里来了。

    贺兰若风感觉脸颊有些痒，伸手一抓，鱼小白痛得直接叫出声。

    “小鱼，对不起，对不起，你痛吗？我忘记你的手也受伤了，对不起！”他的手指不偏不倚，刚好捏住鱼小白受伤的位置，吓得他赶紧挪到手腕处。

    “没事……”鱼小白难得温和的摇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上。

    “我脸上有东西吗？”贺兰若风紧张的用手去搓脸上。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看，我想多看看。”鱼小白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和缥缈。

    这是重伤初愈后中气不足的表现，显得她与以往那个活蹦乱跳的形象大不相同。

    “不怕再被人说你红杏出墙了？”贺兰若风看着她，学着她的声音说道。

    “不怕，反正在这里只有我们俩人，他们想说也说不着。”鱼小白无耻的狡辩。

    “你可还有哪里难受？”贺兰若风又问。

    鱼小白伸出两只手左看右看，两只手上的疤都已经结痂了，被贯穿的右手疤痕整齐，已经不痛了，左边被划伤的倒是被兰若风刚才抓住，隐隐有些疼痛。

    她伸出一个手指从腹部的破洞里一探，已经包扎好了，好像也不痛了。

    她知道自己伤的并不重，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为长时间没得到救治失血过多造成的。

    “嘿嘿，好像没有哪里难受了，就是胃有点难受，饿的。”鱼小白说着露出一排小白牙。

    “我去找吃的给你。”贺兰若风也很饿了，在将鱼小白救出来之前，他自己也饿了好几天了。

    到了洞里之后，因为担忧鱼小白的伤势，他一直没顾得上找吃的。饿得受不了了，就吃太卜星君留给他的药丸补补，倒也能撑着。

    这会儿鱼小白说饿，他也突然觉得很饿。

    依旧如当年一样，贺兰若风卷起衣衫在水潭处抓鱼，鱼小白倚靠在石头上看着他操作，只不过这一次少了金暄，她二人也角色互换了。

    上一次是鱼小白和金暄负责抓鱼，贺兰若风大战赤练蛇妖后坐着运功调息。

    贺兰若风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招数，费了不少力气才抓到了几条鱼。

    他学着鱼小白上一次的样子开始将鱼架在火上烤，鱼小白全程都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哎，鱼小白心想，现在的她和贺兰若风，就像东方不败和令狐冲一样，远离世俗之外，享受短暂的平和。

    一旦她伤势大好，她二人便会离开这里，回到泾渭分明的人世间，面对仙门和妖族之间的争斗，开始属于他们的身不由己。

    “我可不想做东方不败呀！”她嘟囔着嘴，一脸苦相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贺兰若风正在专心烤鱼，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鱼小白心想，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还这么泰然自若？一点都不介意？不知道，就不好奇她为什么受伤？他从哪里把她救回来的？

    “若风……”鱼小白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嗯……”贺兰若风头都没抬的应道。

    “若风……”鱼小白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贺兰若风依旧没理她。

    “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鱼小白试探的问，她决定循序渐进的问，不能开门见山，万一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呢。

    “抱着就来了，又不是抱不动。”贺兰若风的回答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哎……”鱼小白叹气，她不是字面上这个意思。

    “你是想问你受伤后发生的事吧？”贺兰若风依旧没有抬头，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他要不要趁此机会问问，她究竟是不是妖族呢？问还是不问？万一她回答是，他又将如何抉择。

    “那个……你知道啊……那，我受伤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到了这里？兰墨秋他，他怎么样了？”鱼小白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可这件事她摸不准要怎么问。

    万一她在这个当头问，贺兰若风因爱生恨，突然狂躁症发作，将她在这山洞中杀害，再抛尸水潭中，恐怕她转世十辈子都没有人会发现。

    “听紫嫣说你受伤了，我便冲进了祭司府，见到大祭司与撒掌门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对峙。撒掌门说你是妖族，还说你杀了真正的小鱼。是我师傅制住了大祭司，我才将你抢过来了。”

    贺兰若风一口气说完他所做的事。

    “就这？还有呢？”鱼小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将你带到了这里。”贺兰若风依旧没有抬头，他那句你是不是妖族很想问出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兰墨秋被你师傅制住了？也难怪，你师傅毕竟是天上的，兰墨秋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地上的。”鱼小白有些担心兰墨秋，可她此时也不适合离开，她决定等养好身体便去找他。

    “我师傅不会伤害大祭司的，小鱼……”贺兰若风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的继续翻烤他的鱼。

    “嗯……”鱼小白疑惑他怎么突然叫她，却又不说话。

    听他方才的话，他只是从撒飓的口中听说自己是妖，他自己并不确定，那他究竟信不信撒飓的话？

    “撒掌门说你是妖族。”贺兰若风说一半留一半，“你是妖族吗”这五个字再也说不出口。

    “你信他吗？”鱼小白直勾勾的看着贺兰若风问。

    “如果我真的是妖族，你要怎么办？”她又问。

    贺兰若风继续认真烤鱼，就是不抬头看鱼小白。

    “若风，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是撒掌门口中的妖族，你要怎么办？”鱼小白见他不回答，咄咄逼人的问道，声音也略大了一些。

    “我……”

    贺兰若风内心很纠结，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她这样的态度问他，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

    “我问你……啊……”鱼小白忘记自己有伤，激动的快速起身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叫了起来。

    “小鱼……”贺兰若风见她喊疼，顾不得纠结，将鱼也扔到了一边，急忙上前扶住她，将她重新扶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若风，如果我真的是妖……”鱼小白这句话没有再次说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贺兰若风顾不得她再多话，有些粗鲁的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追问他。

    “小鱼，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鱼，不管你是人也好，妖也罢，横竖我都认了。”贺兰若风说罢，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在禅城的时候他便怀疑过她的身份，只不过没往妖族想。撒掌门说她是妖时，他却根本就不相信，直到窥探到她的妖元和内丹，他才勉强相信。

    可他对她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动摇。

    贺兰若风或许会有短暂的迷茫，但也只是短暂的迷茫，短暂到她一醒来，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他看时，他所有的犹豫不决都不在了。

    他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一个小鱼，一个完完整整的小鱼，不管她是人也好，妖族也好，只要她还是她，那他就不会后悔。

    “什么……”鱼小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他会握着剑，剑尖直指她的心脏，他会绝情的逼问她为什么骗他。

    “对于我来说，只要你是小鱼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贺兰若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是妖也不重要吗？”鱼小白试探着小声问。

    “不重要。”贺兰若风语气坚决的回答。

    “是赤练蛇妖也不重要吗？”鱼小白又问。

    “我知道你不是赤练蛇妖。”贺兰若风终于轻笑出声，将她轻轻推开，眼神专注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鱼小白觉得好奇，兰墨秋说过，她是因为吸食了赤练蛇妖的血液和内丹才会突然化形。难道她的真身不该是赤练蛇妖或者狗狗吗？

    “你昏迷的时候我进过你的灵虚，你的识海里没有妖身，只有一颗万年妖丹，妖力也很纯净。所以，我看不出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贺兰若风老实交代。

    “好啊你，竟然敢这样对我。”鱼小白忍不住要抬手打贺兰若风的头。

    “不要，你的手还没好，别再伤了。”贺兰若风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擦着上面已经结痂的口子。

    “若风，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是妖族吗？”鱼小白看着贺兰若风问道。

    她的心里是庆幸的，她以为会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情况，一点也没有发生。那些让他无法想象的恐怖画面，真的一点也没有发生。

    “大祭司知道你的身份，对吗？你们已经成婚了？他也是妖族，对吗？”贺兰若风不答反问，她愿意嫁给大祭司，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知道我的身份，我对他却是一无所知，我们的婚礼还没完成，所以还不算嫁给他。”到了这时候，鱼小白也只能对贺兰若风坦白一切了。

    “他为何知道你的身份？你们认识多久了？”贺兰若风突然来了兴趣，认真的问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鱼小白有些茫然的回忆着。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是少女鱼小白，还是京巴犬雪儿了。也许，在成为雪儿之前的十五年，也可能只是她的梦而已。

    “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有一群山野村夫要将我炖了，我成了一条狗，在那之前我还是人……”鱼小白用缓慢的语速说着她的故事。

    “一条狗……？”贺兰若风听了她的话，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是兰墨秋救了我，并养着我，后来我才知道，狗狗的原主人是撒语珑。”鱼小白继续往下说。

    “你是那条狗？”贺兰若风突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她竟然是那条雪地里一蹦一跳的狗。

    “我才不是狗，我只是突然被困在狗狗的身体里了。”鱼小白努力争辩道。

    “后来撒语珑为了阻止紫嫣，应该是报复紫嫣不听她的话，非要入云髻山庄修仙，便将我们俩的元神互换了。”鱼小白回想起做紫嫣的岁月，每天都是挨饿，受欺负，受排挤。

    “所以……”贺兰若风心里的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认。

    “所以……这是我们一起，第二次来这个山洞了。”鱼小白看白痴一样看着贺兰若风。

    “所以，你当时唱歌，说自己是蠢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贺兰若风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看着鱼小白问。

    “对，夸你长得好看的人也是我。”鱼小白继续往下说。

    “所以……”贺兰若风心里激动不已，所以，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只是小鱼，而不是紫嫣。

    所以，他没有像小鱼口中说的一样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所以，他真正喜欢的女子，是大祭司怀里抱着的一条狗。

    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再缓缓舒展开来。

    “小鱼，我没有朝三暮四，我也没有见异思迁，更没有移情别恋，对吗？小鱼。”贺兰若风再次激动的将鱼小白拥入怀里，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法言喻。

    “放开，再勒老子就凉凉了。”鱼小白觉得这家伙没分寸，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抱她，他以前可不这样的。

    “小鱼，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嫁给大祭司，好吗？”放开鱼小白，贺兰若风一脸祈求的问道。

    “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身份，只有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他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说过要嫁给他的，做人要讲承诺嘛。”鱼小白信誓旦旦的说道。

    “即使你心里没有他，你也还是愿意吗？”贺兰若风不解的问。

    “愿意啊，救命之恩大于天，只是嫁给他，又不是要我的命。”鱼小白很坦然的看着贺兰若风说道。

    连妖族的身份都被他知晓了，再多知道一些其他的也无妨。

    “所以，你不喜欢他，对吗？”贺兰若风又问，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废话，不喜欢我嫁给他干嘛，我把他当成我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了。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嫁给他，我们就能相依为命了。”鱼小白并没有隐瞒自己对兰墨秋的感情。

    “那……那我呢？”贺兰若风突然慌乱了，她喜欢大祭司，那他呢？

    “你啊，不告诉你。”鱼小白知道，对兰墨秋的喜欢，更多是出自于亲人那种，所以她并不耻于说出口。而对贺兰若风，则是发自于内心的喜欢，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

    虽说一见钟情多数都是基于皮囊的诱惑，可对于贺兰若风的喜欢，她已经从皮囊延伸到了内里。

    所以，当他问她对他是哪一种喜欢的时候，她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