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窗做出来的饭菜既不好吃,又不愿意吸取教训。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还浪费菜品和调料。
姨婆一生气,那可不得了。
随手就能从任何地方,抽出一根十米长的竹条。
追着绘窗的小屁股抽打:“着打,混蛋小子哪里逃!”
不论小小的绘窗哭唧唧地躲到哪里去。
姨婆看起来一吹就散架的身子骨,竟然次次都能找到他。
绘窗每一次都得挨一顿抽。
姨婆每次下爪的时候看着很重,绘窗从来不觉得疼。
小小年纪的绘窗,觉得自己有不怕疼的特异功能。
可是,当他九岁那年。
又一次上街买菜,被小伙伴嘲讽是只会听老太婆话的傻笨猫。
“你嘴巴干净点,姨婆才不是老太婆!”绘窗生气了。
其实说是小伙伴,不过是对在村里的同龄猫的称呼罢了。
绘窗不喜欢那个说他姨婆的小伙伴。
他冲上去和小伙伴扭打起来,喵喵叫的那回,身上被挠出来不少爪痕。
都流血了,简直不要太疼。
小伙伴的妈妈赶过来,竟然斥责绘窗不懂事。
“你可比我们家宝宝大一岁,好意思和弟弟打架吗?”
“这、他这是八岁?!!”绘窗整只猫都呆了。
他看了看比他自己的微胖身材,还要胖三圈的小猫。
顿时无话可说。
而且……
小胖猫虽然疼得乱叫唤,绘窗也不觉得是自己的事,
他只是像平常劈柴那样空爪劈了几下而已。
小胖猫就倒地不起了。
说起来这一身伤,还是因为绘窗担心小胖猫真有事。
蹲下身查看情况被偷袭,这才得来的战利品。
小伙伴的妈妈是个得理不饶猫的坏猫。
绘窗不想和她多嘴,耗费太多时间。
回去赶不上做午饭的话,姨婆就该饿了。
姨婆饿了,就会嚷嚷老大半天。
那样绘窗就会烦死了。
本来以为道歉就可以了的。
可小伙伴的妈妈,就是死抓着绘窗不放爪。
后来把姨婆惹来了。
“你做什么?!”
姨婆虽然平常老是没个好脸,但跟不讲理的猫吵架,也是一把好手。
三言两句她就结束了战斗。
“哎呦喂大家都快来看看哦,这婆娘要跟我老太婆置气哦……”
……具体话术,绘窗并不想学习。
总之,这件事有姨婆出马,被解决的很快。
绘窗背着菜篓子,被姨婆领回家后,问道。
“姨婆,为什么您打我我不疼,他们打我我就疼啊?”
“傻小子……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回家去。”
姨婆欲盖弥彰,脸还似乎有点红。
绘窗即便稍微长大了。
在当时,也没有看透“姨婆舍不得打他”这一点。
他那时满身的伤痕,只记得向最亲近的猫倒苦水。
“姨婆,那小胖子后来抓得我好疼啊……”
“该。谁叫你和他起了争执,后来又心软?”
姨婆看了两眼,皱眉,说。
绘窗虽然很疑惑,姨婆那眯成一条缝的眼能不能看得到。
但姨婆的话,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是那小胖子先说姨婆是老太婆,我才和他打的……”
绘窗委屈巴巴地低头解释,颇有些不服。
听到是为了自己,姨婆佝着背行走的步伐顿了顿。
随后笑眯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哼笑道。
“想不到老婆子我一把年纪,还有小猫愿意为我‘一怒冲冠为红颜’哦吼吼……”
绘窗有些脸红:“姨婆,您又不正经了。我说真的!”
“以后不和他玩不就成了。还有,那又怎么样?”
绘窗呆了:“姨婆……”
他口中的“姨婆”停下脚步,转过身。
很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我是老婆子,那又怎么样?”
绘窗没有回应,姨婆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老婆子我就是老了,是自己都数不清活了多久的老太婆,这么说也没错。”
绘窗彻底不开心了,一整天鼓着脸颊,不吭声。
晚饭吃完,他闷声不吭地收拾碗筷。
姨婆躺在一摇一晃的躺椅上,一爪抓着蒲扇轻扇。
忽然开口:“小子,其实你何必担心这个。姨婆已经是只老到不能再老的猫了,早晚都是要……”
死的。
“不准说这两个字!”
锅碗瓢盆因为小猫松开的力度,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小小的灰猫瞪着一双圆眼,梗着脖子,眸底蓄着泪。
嗓音哽咽地重复:“不准说……”
姨婆的确很老。
哪怕后来见过了金婆婆和纳兰,这样的老猫。
在绘窗此刻的回忆之中,姨婆的老比起他们还要胜上几分。
不说别的,只说一头散下来能拖在地上十米的白发。
听姨婆说是几十年前蓄的。
没个百岁的年龄,恐怕都没这个色儿。
岁月浑厚的气息在如雪的长发中潜藏着,向微风诉说过去的岁月。
而它的主人,正在很直球地安慰一只小猫。
“这样,我过去吧,让我跟你仔细说说。”
姨婆刚想费力地从躺椅上起身。
绘窗就别别扭扭地站到了她身前。
良久,才冒出来一句:“您说。”
小灰猫在听着呢。
姨婆“哎呦”了好一会,看似难受地呻吟着。
小灰猫于是又走上前两步。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冰凉,还开口关心了下。
“……没事吧?”
自以为硬邦邦的生气调,实际上满怀着关心。
距离仅有几厘米,姨婆的嘴角高高翘起。
双臂一伸,只有几十厘米高的小猫咪被抱进怀中。
姨婆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凳子,把绘窗放在上面。
绘窗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后坐好:“我自己也行。”
他看向身旁,仰躺在躺椅上的姨婆神情很悠闲。
躺下去后原本佝偻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颀长。
一直以来被不正经掩盖的气质,才有了几分长者该有的压迫感。
绘窗不解地开口道:“您想干嘛?我……我砍柴多年,手劲也不小的哦。”
变相的表露着,不想挨打的想法。
“想什么呢。”姨婆白了绘窗一眼。
绘窗的余光落在姨婆苍老的侧颜上,思绪不禁发散。
说起来……
绘窗觉得,比起那几位记忆中依旧模糊的功夫大师。
他莫名觉得,姨婆才是教他功夫的猫。
——光做家务做了几年,就能在同龄猫中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战绩。
和许多小伙伴战斗(你抓我挠),从未尝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