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带走吧,”银婆婆转过身去,恶声恶气,“这种小混账带出来的小混球,老身这里才不留着。”
任谁都能看清,她强硬外壳下的不舍和悲伤。
悠狸正想解释两句缓和气氛,圆雀忽然向银婆婆冲了过去。
展开双臂的动作,让银婆婆下意识敞开了怀抱。
就像她小时候的那样。
“师父怎么总是这样的嘴软心硬。”小女猫的语调,似乎生来就那么活泼有力。
轻而易举就能敲开别猫的心房,带去温暖和欢乐的合奏。
银婆婆听过一次之后,就难以忘怀了。
鹰儿扑扇着翅膀,带着木笼子慢慢升空,适应着笼子的重量。
而老婆婆的脑海中还回响着,小徒弟扑进怀里后,说过的话语。
“再不告别的话,就……小雀儿都要走了,您就不能赏点面?”中间断了一次的话是什么?
……罢了。银婆婆也不是很想知道,没事找事一样。
她记得自己对那个小混球的回答:“你的决定,干老身何事?”
“……臭师父!”脾气真是被娇惯的不成样子。
话还没说几句就生气了,受不了了,什么怪性子啊。
“嘁,在外面指定得受苦。”银婆婆还记得自己这样评价,还指指点点说了几句缺点的话。
悠狸闻言,哀伤的余光悄悄地看了师父一眼。
他知道银婆婆不是在说丧气话,反而是有些话,被埋在心底一时说不出来。
比如,“在外面指定得受苦”,背后的意思就是“既然如此不出去不就好了”之类的。
悠狸也不想让圆雀再次离开,可鸟儿总会振翅高飞翱翔天际,“想打”就是无法改变的规律啊。
这种事情都阻止未免自私,悠狸相信,他们的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当初也就不会同意小雀儿的离开了。
金色的牢笼像是装饰,又像是他们身边无形禁锢的另一种具象化,在提醒着什么未来的事件。
六小只又一次上路,又一次接触到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红毛老鼠站在星罗堂重楼的房顶,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随着悠狸突破云霄的一句话。
咚锵镇副本,暂时告一段落。
。
木笼子里,小青眉目间萦上些许忧愁。
另外四小只注意到之后,明月和圆雀主动上前围了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事。”只是因为下一站,是身宗。
小青模糊儿时记忆中的家,有着妈妈温暖怀抱的家。
“近乡情怯,终究是无法割舍的心态。”明月轻声道。
“小青姐姐不怕,”圆雀抱住小青的爪臂,毛茸茸的头在她的脖颈间蹭着,“我们大家都在呢。”
“没错!”白糖最先应声,然后是武崧和大飞。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营救猫土小分队’永远在一起!”
欢呼的声音,伙伴们的承诺,将小青心间的波动慢慢抚平。
从踏进这个咚锵镇后到现在离开,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坚强女猫,现在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看到绣着展翅金鸟哦袋子被白糖挂在脖子上,保护的一点灰尘都没有浸染后。
湿润了脸庞的水珠断了线,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咳,”沙哑的嗓音,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悲恸,“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小青的辩解苍白无力,但武崧、白糖和大飞对视一眼后背过去。
明月在圆雀的眼神催促下,举动有些僵硬地把小青拥入怀中,把她的头轻轻按进满是皂角味的衣领中。
“没事了。”不熟练的安慰声若蚊吟,但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小青的耳中。
“想哭就哭吧。”
“喵呜没有……”小青闷闷的回应中夹杂着明显的哭腔,她仍旧不承认,“我没有想哭……”
圆雀从另一边慢慢挤进明月的怀抱,又拥住了小青被泪水打湿的面颊,一声不吭。
就这样,等时间走过了几分钟。
“好啦,可以转过来啦。”
三只小男猫转过头,是和往常相比没有任何异样的小青。
不知不觉之间,就连情绪忍耐界限最浅薄的小青,都在前进的路上学会变换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那就好。”沉默少顷刻后,三只小猫低下头。
这条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道。
他们觉得有点累了,有点贪念,星罗班那座简陋重楼里,每天都会燃死的温暖烛火了。
不过,“放弃”同样不可能。
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的,在天空的注视下。
木笼子飞啊飞,抓着它的鹰儿会有力竭的那一天。
但乘坐着木笼子的小猫,眼神坚毅,仿佛不会有心结那一天。
。
明月不是很明白,她的师父,也就是云忧谷的谷主,为什么会放她离开咚锵镇。
别的猫或许不知道,但明月知道,谷主对“徒儿”非常看重……有些偏执。
对这个身份,以及顶着这个身份的猫。
明月和司南磬皆是如此。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处在被教育的角色,不成熟不懂事的幼儿,需要被照顾。
掌控欲较强,相处时又要求氛围很温情,有古怪。
明月儿时性格有点皮,谷主也放纵。
她有次在谷主的书房翻腾,找到了他当做日记挥洒笔墨的纸张上。
在那上面,明月记得她当时唯一认识的一个词,“弟弟”。
把这张纸交给时常教导自己的司南磬之后,他沉默了一会,给了明月一个不太明白的回答。
“他只是在保持着教育他弟弟的习惯……该说,那么无情的猫心中竟然还留有一片净土么?”
明月总觉得她的前师兄也不知道答案。
司南磬和谷主好像没有区别,在摸索着他们自己都看不明白的答案。
他们搞不懂,她当然也搞不懂。
明月只是觉得心慌,因为卷轴地图给予的路线中,排在身宗之后的步宗。
那是她和记忆中的笑笑相遇的地方,第一次的。
心底一提起那个地方,便有种难以遏制的恐慌和紧迫感。
仿佛有什么事情,被遗忘在大漠那浓密到时常难以呼吸的烟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