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瑞思回来,是为了把爱迪莱德向君主请假的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詹姆斯。
是的,爱迪莱德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王宫里,也没有出现在国会的议事厅里,帝国的任何角落里,也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李·莫瑞思平平无奇的脸上闪现了一抹异常兴奋的光芒:“父亲,计划很快要成功了。我们伟大的王爵将会悄无声息地患一场大病,然后消失。”
詹姆斯·莫瑞思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多亏你想到了这一招。但是我们还不能有任何的松懈,爱迪莱德不会放弃任何可能的治愈机会,他也许已经怀疑到了凯特头上,所以我才把凯特接回家里来。”
李·莫瑞思走到酒柜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威士忌,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翘起脚,喝着酒道:“父亲,投毒这个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给爱迪莱德服下的黑冰蠕虫,只有摩萨塔监狱那颗死星上才有这种生物存在。他刚从那里回来,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在那个鬼地方中的招。”
他大笑了一声,洋洋得意极了。
“凯特会没事的。她怀了王室的孩子,爱迪莱德那么谨慎行事的人,是不会轻易针对她的。”李·莫瑞思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好的事。
詹姆斯·莫瑞思摇头道:“他手下的忠犬汉斯·尼格斯死在了摩萨塔监狱里,而且就死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可不是他该有的谨慎。”
汉斯·尼格斯突然的死亡,在帝国内传开了后,贵族圈的人大为震惊。
尼格斯家族一时之间成为了热议的话题,与之相对应的,跟尼格斯家族形成鼎足势力的莫瑞思家族,也被卷入了舆论的风暴里。
随着汉斯·尼格斯一死,尼格斯家族的家主之位,就落入到了莱尔娜·尼格斯的手里。
事实正是如此,汉斯·尼格斯的讣告,就是由莱尔娜·尼格斯这位新家主对外公布的,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画上了雷厉风行的句号。
莱尔娜·尼格斯,这个女人上位,对莫瑞思家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论能力和手段,汉斯·尼格斯根本比不上莱尔娜·尼格斯,而且汉斯·尼格斯这个人的缺点和弱点很多,这些缺点和弱点就能够成为对手被利用的把柄,比如说莫瑞思家族,他们很期望汉斯·尼格斯继承尼格斯的家主之位。
但是,事与愿违,莱尔娜·尼格斯上来了。
这个没有弱点、野心勃勃、雷厉风行的女人,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尼格斯家族和莫瑞思家族的对立之争,还要继续持续下去。
也因此,詹姆斯·莫瑞思不得不怀疑汉斯·尼格斯之死的古怪之处。
他认为,是爱迪莱德故意这么做,不惜砍掉汉斯·尼格斯这只左膀,扶持能力更强的莱尔娜·尼格斯上位,对莫瑞思家族发出暗暗的警告。
汉斯·尼格斯死了,对李·莫瑞思来说,少了一个对手,不算坏事。
他品尝了一口威士忌,劝父亲詹姆斯不必杞人忧天:“据说是监狱里发生了暴乱,汉斯·尼格斯想看里面的囚犯们互相残杀。他就喜欢这种血淋淋的表演,这是他的变态嗜好。就算是爱迪莱德借监狱大清洗除掉他,那也是他们的内斗,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不会损失任何。”
“我们没有损失任何?”
詹姆斯·莫瑞思严厉地开口,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火热的粗气,李·莫瑞思预感不妙,他肯定要责怪他了。
果然,下一秒,詹姆斯·莫瑞思就兴师问罪了:“那个龙科不就在那里逃走了!你找的那帮废物,连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那个女人上次带着一帮小队伍捣毁了538星球上的实验项目,把公司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你告诉那个查姆,要是解决不了另一半黑星组织的人,休想再得到莫瑞思家族的任何 资助!”
李·莫瑞思硬着头皮站起来听训,在父亲面前,他这个家族继承人没有了气势,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父亲,538星球上的项目成功了。”
詹姆斯·莫瑞思转过身来道:“就是你说的王爵没死的战争机器?”
“她人呢?”
“你亲自把那个人送去实验室,还一点察觉都没有。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你的地盘上,你连她的目的都没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詹姆斯·莫瑞思的语气一次次地的咄咄逼人。
李·莫瑞思顶着他的连连质问,哑口无言了好一阵,“至少我们知道爱迪莱德的战争机器还活着。”
詹姆斯·莫瑞思为自以为是的大儿子摇头不止,“知道有什么用?你以为君主就会因此猜忌王爵?爱迪莱德对支持战争机器的暧昧态度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当年反对销毁战争机器,要不是你妹妹斯嘉丽的……”
想到女儿的死,詹姆斯·莫瑞思连一个字都不忍心说出来。
他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缓和了下情绪,委婉说道:“没有斯嘉丽那件事,君主不会痛下杀手。”
李·莫瑞思脸色晦暗了一下,尽管他心里面对父亲对他一味的指责很不满,还是忍了下来,音色阴沉道:“沈酒活着是事实,我就是要让她成为君主心里面的一根刺。同时逼爱迪莱德现出原形。”
詹姆斯·莫瑞思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浑浊的眼里似乎预见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将他的老谋深算在一瞬间击垮。
他缓缓地摇头,低缓的嗓音就像老气横秋的黄昏:“难道你忘了王爵身边的那个战争机器在当年是多么的出色可怕?要是她和王爵暗中联合起来,而且你提到阮宁安的实验在她身上成功了。”
李·莫瑞思听到父亲不寻常的语气,眉头猛然跳动。
詹姆斯·莫瑞思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担忧:“李,也许我们创造出了一个可怕的对手,但我们自己还不知道这只怪物可怕在哪里。”
“父亲……”
李·莫瑞思难以抑制地发出一丝颤音。
詹姆斯·莫瑞思离开这间房间时,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管是君主也好,还是爱迪莱德王爵,我们要在他们前面找到那只怪物。”
在走廊的拐角处,凯特躲在那里,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惊慌失措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还活着……还有战争机器活着……
害死斯嘉丽的战争机器呢?
会不会,他也还活着!
是叫“双海”吧,那个总是默默注视着姐姐的深蓝发色的男人。
凯特记得他。
在她黑暗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她无法忘记:有一次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姐姐,斯嘉丽王后,亲吻了双海!
他们相拥在一起,褪光衣衫,做出了情人之间的那种事……
所有人眼中纯洁高尚的斯嘉丽,跟战争机器苟合在了一起,她曼妙的身躯在那个男人强壮的身体下忘我地挥洒着香汗,痴痴地叫着他的名字,用一次又一次欢愉悦耳的呻吟迎合着男人的“侵犯”……
少女凯特的第一次春潮,就是在那个时候到来的。
裙裤上沾染的鲜血令她想起了斯嘉丽不断张合的红艳双唇,圣女般纯洁的斯嘉丽像一名沉溺纵欲的荡妇一样,背着所有人跟卑微低贱的战争机器偷情出轨。
从那时起,凯特不再对她的姐姐充满羡慕,她窥见了斯嘉丽黑暗肮脏的真面目,她为过去自卑不已的自己感到可怜悲哀。
同时,对毫无知情的埃尔伍德君主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从那时起,她决定替斯嘉丽,加倍地爱他。
王宫内。
“病了?”
当埃尔伍德听闻爱迪莱德再次缺席了国会的会议,派人去王爵府邸里亲自打听,回来的人告诉他,爱迪莱德王爵生病了,无法外出,更无法来见君主,以防将病源传染给君主。
埃尔伍德由于生下来患有基因缺陷问题,体质比一般人要弱,在小时候,他就经历过许多生病的经历,有几次差点夭折。因此,他必须格外注意外来病源的感染。
听闻爱迪莱德生病了,埃尔伍德相信他确实无法进宫,同时,也对这个向来身体很好的弟弟生病感到好奇和担忧,“王爵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王爵身边的侍卫官克罗解释说,王爵是得了一种未知的病毒性流感,好像是在摩萨塔监狱那里感染上的。”
听到摩萨塔监狱这几个词,埃尔伍德蹙紧眉头:“那种地方本不是人该去。这次摩萨塔监狱的大清洗派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了,他非要自己亲自过去。”
话音刚落,埃尔伍德想起了莱尔娜·尼格斯给他看的那张——从摩萨塔监狱里传来的图像。
他浅金色的瞳仁里缓缓地缩紧,深色的区域内凝聚了一种不可揣摩的情绪,似有若无的悲伤,化作了无奈的叹气:“去看看他。”
埃尔伍德亲自驾临王爵的府邸时,爱迪莱德就在离自己的古堡几公里远之外的密林中的小木屋里,刚完成一次治疗。
吐出了几口黑血后,苍白憔悴的爱迪莱德倒在了沈酒身上。
银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背后,眉毛被渗透出来的冷汗沾湿,咬了咬含混着血液的嘴唇,靠在沈酒肩膀上吃力地喘息:“亲爱的,我好像快不行了,你亲亲我,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用软绵无力的语气撒娇乞怜,真够不要脸的。
沈酒翻翻白眼,粗暴用力地把他按倒在枕头上:“你又不是睡美人,我亲你就能让你醒来。”
嗯,会跟他开笑话了,尽管语气刻薄了点。
爱迪莱德喉咙里溢出一丝喜悦的轻笑,揪住她的衣袖子,蓝蓝的眼睛含笑望着她,嗓音低缓道:“我忽然发现凯特帮了我一个忙。等我痊愈了,我一定郑重地感谢她。”
到底是感谢对方,还是要弄死对方,沈酒也看不出真假。
爱迪莱德见她不信,把俊美的侧脸凑过去,枕在她柔软温凉的手掌心,闭上眼睛,缓缓地讲述过去的往事:“埃尔伍德小时候经常生病,母亲陪伴他的时间总比陪伴我的多。我曾卑劣地希望自己能够生一场大病,从埃尔伍德那里夺走母亲的关怀……”
这个骄傲自负、高高在上的贵族,第一次向人坦露自己童年的遗憾和缺失。
沈酒立在那里,喉咙有些干涩,寂静的心底如同被他的讲述投入了一块小小的鹅卵石,泛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如同木屋外那片碧蓝澄清的湖泊,一小片微风,吹动无数的波纹。
又很快,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