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斯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到沙堆里继续寻找宝物。
可是他走得太快了,啪嗒一下,面朝下摔进了沙堆里。
“艾利克斯王子!”
侍女们被吓得不轻,正要去扶。
美亚夫人也被艾利克斯的哭声吓得站起,以为艾利克斯摔的很严重。
唯独爱迪莱德表面上保持着冷静的风度,但却是第一个来到艾利克斯身边,将他扶起来的人。
爱迪莱德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刮去艾利克斯脸上的沙土。
艾利克斯嘴里也吃进了不少沙子,脸上脏兮兮一片,好在眼睛里没有进沙子,眼泪将睫毛上的沙子冲刷了下去,当他看清抱自己的人是谁时,原本每次看到爱迪莱德都是怕兮兮的眼神,这次却变得大胆,扬高了哭声。
可怜的艾利克斯似乎被自己的亲叔叔吓到了。
美亚夫人也这么认为,准备把孩子接过去,“爱迪莱德,把孩子交给侍女吧。他把你身上都弄脏了。”
艾利克斯的小手却攥住了爱迪莱德袖子紧紧不放,耷拉着那张苦涩的小脸,被泪水浸润过的两只异瞳盯着微微蹙眉的爱迪莱德,思考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张开小嘴,发音不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
“……papa……”
美亚夫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艾利克斯!刚才是你说话了吗?”
爱迪莱德先是愣了一下,并不像美亚夫人她们那样震惊而是,皱着眉头纠正道:“叫叔叔。”
艾利克斯学他发音:“叔叔……”
爱迪莱德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掌,鼓励似地揉揉艾利克斯的头顶,把孩子交给了一边的侍女。
这时,刚被侍女接过去的艾利克斯看见了走进花园的沈酒和伊莉雅母女俩,朝沈酒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mama……”
伊莉雅听到艾利克斯叫沈酒妈妈,立即变成了一只冲冠的小公鸡,很不高兴地皱起小脸,挡在沈酒前面:“艾利克斯,她是我妈妈。”
艾利克斯皱了皱小鼻子,闭上了嘴。
沈酒牵着伊利亚的手,来到爱迪莱德他们面前,惊讶地朝艾利克斯看去:“他会讲话了?”
美亚夫人脸色激动地解释道:“刚才艾利克斯叫爱迪莱德爸爸,不,是叔叔。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真是让人太意外了。”
伊莉雅又一次大动肝火:“什么?艾利克斯连我父亲也要抢!”她摇晃着艾利克斯的小手臂,用姐姐的口吻十分严肃地教育他:“艾利克斯,这是你的叔叔,不是爸爸。你的爸爸是埃尔伍德叔叔。你记住了。”
“叔叔……”艾利克斯听懂了伊利亚的话,看了爱迪莱德一眼,再次叫了声。
“没错,没错。”伊莉雅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随后指着沈酒,再次教艾利克斯认人:“这位是我的妈妈,你应该叫她……”
伊莉雅被难住了,她抬头看了看沈酒,“妈妈,艾利克斯应该叫你什么?”
“阿姨?”
“婶婶。”
沈酒和爱迪莱德两人异口同声。
伊莉雅听不懂了,看看两人:“到底是要叫阿姨还是叫婶婶?”
爱迪莱德别过眼去,忽视沈酒眼神里的不满,轻咳了声道:“艾利克斯的姓氏是奥古斯特,那就以我这边的身份为主,叔叔的配偶该叫婶婶没错。”
配偶……沈酒亏他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察觉到气氛里的尴尬,美亚夫人拍了拍手掌,以主人的姿态宣布开餐:“还是等艾利克斯再长大一些,让他认人吧。既然人齐了,就开餐吧。伊莉雅,快带你的母亲去座位上。”
伊莉雅懂事地点点头:“姨祖母,我要坐妈妈旁边。”
美亚夫人摸了摸伊莉雅讨人喜爱的小脸蛋,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我的宝贝,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
在伊莉雅牵着沈酒走向花园的餐桌边入座时,美亚夫人悄悄来到爱迪莱德身边,在他耳边说道:“你和沈酒之间的关系还是跟一年前没什么区别。莱德,你要加油了。”
美亚夫人的语气生动俏皮,还朝爱迪莱德挤了挤右眼,简直就像是普通家庭里鼓励侄子去大胆追爱的开明姨母。
爱迪莱德哭笑不得。
午餐的气氛很是愉悦,有美亚夫人这位开明又开朗的长辈在,既能调节用餐气氛,还会逗孩子玩。伊莉雅从小时候就习惯了美亚夫人的照顾,在孩子的眼里,美亚夫人就如同她的亲祖母一样慈爱宽容。
今天吃饭时也一样,她时不时地被美亚夫人说的心花怒放,时而笑得不由自主往美亚夫人手臂上靠,美亚夫人则会在这时候抱住她,亲亲伊莉雅的头发,叫她“心肝小宝贝”。
这是沈酒第一次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被伊莉雅“冷落”。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伊莉雅的其他长辈坐在一起用餐。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能够看出伊莉雅对美亚夫人的亲近和信任。在美亚夫人身边,伊莉雅是如此的放松,如此的快乐。她黏在美亚夫人身上,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彩鹿。
沈酒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伊莉雅和美亚夫人的关系。
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在自己没有出现以前,伊莉雅从美亚夫人这里得到过类似于母爱的情感,幼小的雏鸟在其他女性长辈的呵护下得到哺育成长。
沈酒自己没有过这种体验,事到如今,在希然去世后一年多了,她对她的承诺依然无法兑现。她们的母亲或许已经死了,或许根本不存在。那个将丢弃在孤儿院里的女人,也许根本不是她的母亲。
就像那座婴儿工厂里被贩卖的婴儿一样,它们从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就永远跟自己的母亲失去了联系,在一次次交易后再度被抛弃,不断被转手贩卖,最后,沦落到了孤儿院里。
那些被贩卖的婴儿能够被找回来的机会有多大?还是说,它们脆弱的宝贵的幼体进入了恶魔的餐桌,成为邪恶人类欲望的“养料”或“实验品”。
自己或许就是其中之一的命运。
沈酒对找到自己母亲这件事几乎不抱有任何希望。
“妈妈,刚才美亚夫人跟我说……”
这时,伊莉雅半边身子倚靠在沈酒身上,将她从漫游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她听到伊莉雅接着说道:“她给我准备了十岁的生日礼物。”
噌!
餐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是对面的红酒杯被碰倒了。
红色的酒液从倾倒的水晶玻璃杯里流淌出来,如鲜血的颜色,从餐桌上摆放的鲜花间流成了一条小河。
红酒弄脏了爱迪莱德面前的洁白餐布,他抬起手,制止上前来要清理桌面的宫廷侍者,俊美的脸庞如同结了一层冰冷的寒霜,眼神和语气异常严酷地盯着伊莉雅:“伊莉雅,我跟你说过,你没有生日。”
伊莉雅小脸瞬间冰冷,被吓得不敢说话:“……”
美亚夫人慌里慌张地道歉,眼神里写满了愧疚和不安:“对不起,爱迪莱德。我不该擅自做主为伊莉雅准备十岁的礼物。”
她也朝沈酒道歉:“沈酒,对不起。”
这次是她的错。伊莉雅从来不过生日,这是爱迪莱德的禁忌。美亚夫人本以为沈酒回到了伊莉雅身边,与爱迪莱德的关系也在缓和,想到伊莉雅一次生日也没有度过,美亚夫人于心不忍就偷偷给她准备了一份隆重的礼物。
可惜,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美亚夫人低声叫了起来:“爱迪莱德,你的手在流血!”
爱迪莱德松开了手,嵌在掌心里的玻璃碎片也露了出来。
原来刚才那只红酒杯不是不小心被碰倒的,而是被他捏破时倒下的。此刻,被玻璃碎划破的掌心还在继续流血,已经顺着手腕流进了他的衣袖里。
爱迪莱德的表情却无动于衷,唯有脸色苍白。
他不顾正在落泪的伊莉雅,也没有去看沈酒一眼,失魂落魄般地从座位起身,向美亚夫人浅浅地低首致意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原本愉快的午餐会搞成了眼前的状况,令美亚夫人备受打击。
不过好在,一言不发的沈酒突然开口:“你父亲只是心情不好,不用管他。让他一个人去静一静。”
两颗眼泪挂在伊莉雅的睫毛上,瞬间滑落了下来。
沈酒伸出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好奇地问道:“美亚夫人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是明天对吧。我给你准备礼物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妈妈,伊莉雅不能过生日……伊莉雅没有生日……”伊莉雅一个劲儿地摇头,拼命忍住心里的委屈,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被妈妈如此温柔地安慰,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没关系,不要哭。是我疏忽了, 明天就是伊莉雅的第一个生日。我会和你一起过。”沈酒抱住痛哭流涕的女儿,心酸地安慰孩子。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爱迪莱德禁止伊莉雅过生日,是因为伊莉雅的生日是她的“忌日”,所以爱迪莱德刚才的反应才如此之大。
更大的心结在他那里。
罪恶的惩罚没有放过最先动手的他。
沈酒开始残忍地好奇,过去每一年的那天,爱迪莱德是如何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