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微泛白,安囤骑马出了降宣院,穿过福宝镇,沿路向北,朝着安家村飞驰而去。
看着绿树掩映中的屋顶,斑驳依旧的院墙。
从墙头看进去,院中,老爹、娘亲和小止,正在晾晒兽皮。
“爹、娘!我回来啦!小止我回来啦!”随之一声呼叫,安囤跳下马,进了院子。
正在晾晒兽皮的三人,听到院外传来的声音一愣,看着进院子的安囤,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立刻化成笑容。
惊喜的丢下手中的兽皮。
“大哥!”安止满脸都是惊喜之色,站起身跑向大哥,一把将安囤胳膊抓住,用力摇动。
“大哥回来啦!”
“小囤回来啦,我的小囤回来啦!”娘亲急忙起身。
“爹!娘亲!”安囤紧走几步,扑通跪在地上,伏身给爹娘磕头行礼。“给爹娘磕头了。”
二年多了,安囤随申院长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只是在大集上能见到。
今天突然看到儿子回家,安虎大喜,赶忙上前将安囤扶起,满脸都是喜悦之色。
“好好!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起来,让娘亲好好看看。”
几个月未见,面前的安囤,面色红润,皮肤也白净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身子也看着壮实了不少。
拉着安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着。
“好、好!”安虎拍着儿子的肩头。
娘亲用手掸了掸安囤的衣袍,“来,快坐下歇歇!”
“在北玄城,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爹,娘,我们这次一直都在北玄城降宣院里,都挺好。”
“小囤,院长和柯长老他们都回来啦?”
“嗯,都回来了,我们昨天下午到的。这次有位詹长老加入福宝镇降宣院,随我们一起回来了,还带着他的两名弟子。”
“哦,好啊,降宣院这下人多了,就不那么冷清。”
“爹,娘亲!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嗯,家里都好,这个你放心。”
“我看院子里晒着这么多兽皮,家里缺钱吗?要拿兽皮去北玄城售卖?”
“呵呵,不缺钱,是这么回事,我和你娘亲后面除了打猎以外,再做点毛皮营生,做做靴子、皮袍。”
安虎对安囤解说道,眼睛轻轻扫过小儿子安止。如果一切如当年所言,今年就是安止离开家,进入降宣院的时候了。
安囤当年的突然被申院长带走,让安虎夫妻两人心内难过了很久,直到在集市上见到安囤,心里的失落才慢慢有所缓解。
今年,安止如果进入降宣院,家中就只剩安虎夫妻两人,每每想到这儿,一阵凄凉之感便涌上心头。族中老人,已经预见到多年后,安虎夫妻二人的生活,趁着现在中年之时,夫妻二人多个营生,等年老时,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安囤、安止,年岁不大,就离家而去,安虎心中总是怅然若失。
安虎心头惦记着安止要离家之事,但是脸上喜悦之色不减。
“嗯,这个挺好,爹娘就可以少去达萨坦里打猎,也就不用太辛劳。”
“爹,娘亲。”安囤站起来,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褡裢。
“这是从北玄城带回来一些吃食,咱们镇上没有,爹、娘亲,你们尝尝。”
“好,好!我儿子带回来的,我可要好好尝尝。”
“嘿嘿,好吃,好吃。”
看着爹娘眼角的皱纹,安囤意识到爹娘也已不再年轻。自己和弟弟离家之后,家里就只剩下爹娘两人。
看着满脸喜悦的爹娘,安囤略一犹豫,心想,还是将今天回家的缘由先告知爹娘吧。
“小囤有什么事,给爹娘讲。”安虎察觉到安囤脸上表情变化。
“爹,娘!是这样的。
今年,该小止入院拜师了,师父今天让我回来,就是来接小止的。”
“啊!今天?”听到安囤的言语,满脸喜悦的娘亲,一下呆住了。
安止今年要离开家去降宣院,这本是两年前就定好的事情,心中对安止离开家,想了无数次,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这种情形下发生。
安虎心头倒是一阵松,事情终于定了。两年多来,虽然不知道降宣院了传授什么,但是每次见到安囤,都觉得儿子长大了,和北玄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一般,知书达理。
安止入了降宣院,想必也很快就能像安囤一样。
“好好,好事啊,别人想进降宣院还进不去,安止现在终于能进。孩他娘,应该高兴才是。”
“嗯!嗯!”安止娘亲眼眶泛红,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去收拾午饭。”
“小囤回来啦!”
院门处传来三爷爷安秉的声音。
“三叔,快请进!”
“三爷爷,我回来了。”
安虎父子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随着三爷爷安秉到来的,还有几位叔伯、婶婶。
一番问候之后,几位婶婶到厨房帮忙,男人们围坐在院中。
这是安囤进入降宣院以来,第一次回安家村。北玄城,团石镇,青松镇,这两年村里叔伯们没少去,对坊间的传言,听来了不少。
能进降宣院的子弟,每隔数年才有传闻传出,且都是大家族子弟,像安家村这样的猎户人家子弟能进降宣院,几乎没人听说过。
今天终于有自家子弟回来,众人长久以来的好奇心,就等着今天安囤来满足。
“三爷爷,六爷爷,各位叔伯,降宣院之内的事情,请恕安囤没法详说。只能这样说,降宣院是我东青的柱石,只要降宣院在,东青就在。”
看着一大家子人不明所以,安囤说着从腰带中取出一物,二寸方圆的一个六边形黑牌,黑底色上衬着一条银色条带,正中间是颗红色的三角星。
“凡是降宣院的人,都有类似这样的一个腰牌。我刚入门,是一条银带一颗红星,实力更强的人银带更多,红星也更多。”
安囤伸出双手,将腰牌递给身旁的三爷爷。
“嗯,好!”三爷爷接过来拿在手里,像是铁的,又不太沉,腰牌背面刻着四个字,福宝安囤。
“腰牌背后都刻着城名和名字,只要今后大家见到这样的腰牌,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腰牌,在北玄城里倒是见过,就是刻着字的一个木牌,哪里像安囤这个如此紧致。
“你们都看看,长长见识。”三爷爷反复端详后,递给安令。
“这次北玄城降宣院命我们福宝镇降宣院,修建一所驿站,供以后人员往来使用。想来以后会经常有人来咱们福宝镇,镇长今天带领匠人去勘察丈量了。”
“这个是好事啊,来福宝镇的,无非就是要去达萨坦,看来今后,我们白头山的营地要热闹起来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不论他们是雇我们做向导,还是借用咱们营地,对咱们都是好事。”
“多少年了,福宝镇地处偏远,都少有人来,现在这是怎么了?”六爷爷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父也思量过这个事情,估计是这两年,师父和柯长老在达萨坦里猎获不少,送去北玄城降宣院换了不少贡献,其中一些珍惜之物,更是获得了几位长老的赞赏。”
“嗯,想必是觉得从这里进达萨坦,能有丰厚的猎获,打算多从这里进达萨坦。”
“小囤,驿站地方定了没?”
“驿站地方定在降宣院西面围墙里,师父要镇长在西围墙开一座门,驿站就建在西门内,一个月内完工。”
“一个月完工,就是六月底,还有七八九月,要是这样,我们就要提前备些物品?”
“不错,有备无患,要准备些。”
安虎将传看了一圈的腰牌递给安囤,看着腰牌,这可是连镇长都不可能有的东西,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羡慕之色。安囤将腰牌塞进腰带,这可是安家子侄所有,与有荣焉,众人更觉得脸上有光。
安虎环视众人后,对着三爷爷说道:“三叔,安囤今天回来,是接安止去降宣院。”
“今天?”
“今天就走?”
“嗯!今天就走,师父命我今天就接小止回去。”
“孩子大了,去吧!降宣院是个好地方,安虎!”
“嗯!”
“今天,给小囤接风,给小止饯行。让各家厨房多加几个菜过来。”
全村老小齐聚,安家村头一场接风宴、饯行宴,在五婶一声:“开饭啦!”声中开宴了。
除了各家饭菜,安囤带回来的吃食也烹饪一番,分给众人。
家宴过后,都知道安囤回来的突然,今天就要带走小止,小止走的也突然,众人告辞离去,让这一家人能诉述离别之情。
“到了降宣院,一切都要听申院长和大哥的,人要勤快,别怕吃苦受累。”
“嗯,小止知道了。”安止乖巧的点点头。
“去吧,路上小心!”
“嗯,好的,娘亲放心,爹爹放心!你们回吧!”
跟着大哥,将五狼装在背囊中,安止骑着小黑马,不停的回头,看着站在院外的爹娘,还有赶来相送的叔伯婶婶,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
安家村慢慢消失在树林里,熟悉的山头向后渐渐消失,去往降宣院的兴奋与离开安家村的离别愁绪掺杂在一起,让人心头泛起隐隐的压抑与失落。
对爹娘纵有千般不舍,对家纵有万般眷恋,总要在此刻默默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