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盈光阁前沈唯真得心情还是不耐烦中带着一点好奇的,想当年她可是被带在大哥身边一起读书的,安阳侯府这小小的家学还能难得住她?
不过一想到要跟这些小女孩子们一起再学一遍,她又觉得无趣,只想尽快将课程敷衍过去好出府去游乐一番。
只是第一堂课就让她大为震惊,那女先生上来二话不说先带着她们读了一遍《女诫》,直读得沈唯真大皱眉头。
通篇的柔顺敬慎直读得沈唯真在心中叫骂,熬过了前几篇读到妇行实在是忍不住要拍案而起。
好容易熬过了《女诫》,沈唯真强打精神要瞧瞧这女先生接下来会讲什么,谁知她又翻开了《列女传》讲了其中一个故事。
沈唯真听了犹如读了一本志怪小说,通篇除了恐怖就是有鬼。
先生讲的是位汪姓烈妇,她夫君死后一心想要殉夫追寻。家人们心疼她,处处安排人伺候防止她自尽。
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说是茉莉花有毒,便日日叫人采买茉莉花送入房中。一个月后饮下茉莉花制成的毒液,自尽全节。
先生讲得眉飞色舞,盛赞汪烈妇年纪虽轻却能忠孝节烈,不为外物荣华所动一心为夫贞顺殉烈。
沈唯真恨不得将书劈在她的脸上,忠孝节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顾家人阻拦一意自尽还敢谈忠孝?忠的丈夫?孝的婆家父母吗?
接下来那个为了对病重夫君表示绝不改嫁而自剜一目的卢氏,沈唯真更是觉的毛骨悚然。
盯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女先生,沈唯真在内心狂吼:你少放屁了!老娘虽然常年行军打仗,但书读得可不少!老娘当年读得《列女传》是孟母、宣王姜后和孤逐女这样节义辩通又贤明母仪的女子!你听听你讲的什么?!也配叫《列女传》?!是《烈女传》才对吧!
若不是实在弄不清苏凤清在这安阳侯府里是个什么行事作风,她沈唯真今天高低得赏这女先生几个嘴巴子,好好的姑娘们都教成了傻子!
一堂课上完,沈唯真感觉身体被掏空,即便屋中温暖如春她也觉的寒风凛凛。
不知下一堂又是怎样的煎熬磨难,也亏得苏凤清这个男孩儿居然能在张家的家学里学了这么久,也没学成个疯子。
不对。沈唯真闷闷地想着,看昨夜他那疯狂想要将身体抢回来的样子,八成已经是学疯了。
“沈妹妹~沈妹妹~”一名穿着鹅黄色牡丹金云纹袄裙的少女讨好着靠了过来,沈唯真认出她是那日在马场上见过的三房表姐张玉薇。
“今儿个刘娘子的课,你能不能~能不能在做一回那个酥油泡螺~?”张玉薇光是想着沈表妹的手艺,嘴里的口水就要淌下来,她赶紧用帕子掩住嘴角生怕一个没忍住真的流下口水来。
“你那手艺比刘娘子强多了!”
……………………我?做酥油泡螺?
沈唯真挠了挠头,吃她在行,但是让她做她也只会制些行军用的干粮,这些精致的点心打死她她都做不出来。
谎称自己昨夜没睡好精神不济打发走了张玉薇,又极其煎熬地熬过了刘娘子的厨艺课,还好她虽然不会做菜,刀功却是不错,给几个姐姐打了下手就糊弄了过去。
直到女红课时,沈唯真才是颤抖着手无声地在心中哭泣起来。
苍天啊!大地啊!当初在江州被长宁公主折磨地还不够吗,怎么到了京城张家!还是逃不过这绣花地狱啊!!!!
等一天的课程上完,沈唯真是被鹦哥画眉架着回到的鹤影馆。一向胃口好的她连午膳都只是粗粗地用了一些,整个人就奄奄地歪在炕上对窗出神。
从族学回来的张曦一进她的屋子,看到的就是沈妹妹娇娇弱弱地歪在迎枕上,对着步步锦的窗棂出神仿佛要乘风而去的样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张曦好笑地将斗篷脱给了丫鬟,他轻巧地跳上炕也歪在了另一边的大迎枕上。
“累。”沈唯真懒懒地不想应付他,这张府的家学实在恼人,她宁愿在军营里操练个一整日,也不想听女先生胡说八道和捧着绣绷绣花。
“可是这几日又冷了,妹妹夜里着了凉?”张曦见她实在没精神,有些担心地问道。
因为不知道苏凤清平日里与他们这些表兄如何相处,沈唯真只能强打精神换了个话题问道:“不是说今儿府上会有贵客临门,怎么到现在了还没个动静?”
“哦~你说四姑母和柳姨母的事儿啊。”张曦不疑有他地被她带跑了话题,嘻嘻笑道。“上京的河道上了冻,她们的船走不了啦!”
“今天有人来送信,说是已经换了陆地车马,要耽搁个几天了。”
“眼瞅着都年关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来走亲?”沈唯真也有些好奇地问。
“谁说不是呢!”张曦笑着接过鹦哥奉来的茶喝了一口,“不过长辈的事儿,咱们也犯不着操心啦。”
“诶~张——表哥!咱们出去玩儿吧。”沈唯真稍稍坐起来点身子,这一上午实在是消耗了她大多的精神,但是如果能出去玩的话,她还是勉为其难的能出点儿力的。
“啊?”张曦有些诧异,“妹妹你平日不是不爱出门吗?”
沈唯真在心里啐了苏凤清一口,到底是不是男人成天闷在院子里,怪不得疯了!
“我身子不好。”沈唯真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道。“从江州道京城千山万水的,这半年我都在养精神。”
“如今身子养好了,在府里也待得闷了,自然想出去逛逛了。”
“行啊!”张曦不打磕巴的就应承下来,“正好族里的兄弟跟我说湖景楼来了位新的说书先生,他家的茶点又好。”
“等我禀了老太太,只要老太太允了,咱们就出门玩儿去~”
沈唯真听了心中高兴,赶紧催促他到松鹤堂去。张曦也不含糊,叫丫鬟伺候他披了斗篷就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张二太太听说小儿子下了学就一头扎进鹤影馆,出来又去了松鹤堂,气得又是灌了好大的一壶茶水。
只是任凭张曦怎样撒娇卖痴,老太太瞅着要下雪似的天色还是没允他们出府,把沈唯真差点闷出个好歹。
太不自由了……还是男人的身份便利……
深夜,沈唯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突听外面一阵响动。睡在榻上的鹦哥刚要起身就被一道劲风点了穴道,整个人又软下了身子昏睡了过去,幽暗地烛光下岑妈妈走了进来。
“姑娘。”她对着已经坐起身拉开了床幔的沈唯真说道。“世子来了,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