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药有问题
作者:蝉不知雪   春华照灼最新章节     
    汝阳伯嘴唇翕动,眸光审视,似是要辨清真假。

    可他辨不清。

    他只能看到一个愤怒又失望的顾荣。

    看着顾荣这张肖似发妻的脸,汝阳伯惊觉自己卑劣无耻,自惭形秽。

    他愧对荣氏。

    汝阳伯落荒而逃。

    顾荣冷笑一声,垂眸凝视着横在门槛上的马鞭,笑的越发苍凉。

    她的父亲啊,欺软怕硬又做贼心虚。

    上一世,她念着父女情分,一再忍让,将所有的矛头指向陶氏,真真是愚不可及!

    这条马鞭,曾不止一次落在她的背上。

    原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青棠,拿剪刀来。”

    顾荣静静地坐在门槛之上,斜倚着门框含着泪笑着将马鞭剪断,一截儿一截儿,像极了雨后蠕动着的土龙。

    还是很碍眼。

    蜡烛落地,火舌摇曳,烧的干干净净。

    经此一遭,无论是陶氏还是汝阳伯,都坐不住了。

    陶氏绝不想再看到她在汝阳伯府兴风作浪。

    而被卸去差事,千日打柴一日烧的汝阳伯需要母亲的嫁妆谄媚逢迎。

    汝阳伯志大才疏,绝不甘心做一个闲勋。

    距离堂堂正正将荣氏握在手中的时日不远了。

    一步一步来,谁都逃不了。

    夜风轻轻吹起,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散,不知将飘向何方。

    “阿姐。”

    顾荣抬眼,循声看去。

    顾知气喘吁吁的望着她。

    厚厚的大氅,是春风拂不起的沉重。

    顾荣拍拍掌心的灰,提着裙摆小跑着过去。

    \&小知,夜深露重,凉意袭人,你怎么出来了?\&

    “不言呢。”

    顾知上上下下扫过顾荣,没见伤痕,方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整个人浑身无力。

    顾荣眼疾手快的搀扶起顾知。

    顾知心中忐忑,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顾荣的眼睛,轻声道“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我实在担心阿姐的安危。”

    顾荣扶着顾知在圈椅上坐下,熟练的为顾知顺着气“阿姐是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顾知嗫嚅着“父亲太凶了。”

    父亲的怒吼,传遍了偌大的汝阳伯府。

    “小知,外强中干的无能狂怒最无用。”

    “就像掉光了牙齿,失去了利爪的猛虎,企图靠着虎啸维持森林霸主的地位。”

    “小知,你要相信阿姐。”顾荣柔声道。

    她已经有一世没有护下小知了。

    顾知被顾荣的形容逗笑了,眉眼弯弯。

    顾荣用指腹戳了戳顾知的额头,略带几分嗔怪“你还敢笑。”

    “阿姐,我会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快快长大,保护阿姐。”顾知拍着又瘦又薄的胸膛,以近乎虔诚的语气说着。

    吃药?

    顾荣看着顾知非但毫无起色反而日渐羸弱的身体,心中后知后觉升腾起浓浓的怀疑。

    小知年复一年吃的药,真的是对症之药吗?

    父亲视小知如无物,除了嫌弃就是无视。

    陶氏,恐怕巴不得小知年幼夭折。

    小知在世一日,顾扶景嫡长子的身份便一日难以名正言顺,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中。

    顾荣低声耳语“小知,暂停几日药。每日将煎好的药,私下倒掉便好。”

    “阿姐想法子请宫中太医为你诊脉。”

    希望汝阳伯和陶氏莫要让她久等。

    她不怕陶氏出手,就怕陶氏不出手。

    顾知眨巴着清澈干净的眼睛,小声询问“阿姐,药有问题?”

    “药方是母亲留下的。”

    “以防万一。”顾荣摸了摸顾知的脑袋。

    “万一,母亲也受人懵逼呢。”

    顾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听阿姐的。”

    “我会永远陪着阿姐。”

    顾荣的心温温热热的。

    她和小知,相依为命五年了。

    “再嘴甜也要罚,罚你三日不许吃蜜饯。”

    “倘若再有下次偷偷撇开不言……”

    顾知举起小手求饶“阿姐,我再也不敢了。”

    “走,阿姐送你。”顾荣笑的温柔。

    顾知脆生生道“阿姐笑起来真好看。”

    “比潋滟朝霞,熔金夕阳还要好看。”

    不言早已侯在了望舒院外。

    “大小姐,是小的疏忽。”

    “请大小姐责罚。”

    顾荣温声道“小知人小鬼大心思多,不怪你。”

    “阿姐,不用送我,不言背我回去。”顾知伏在不言背上,朝着顾荣摆手。

    灯火通明的望舒院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祠堂。

    陶氏疼的不停低声哀嚎、咒骂。

    汝阳伯的一声怒吼,于陶氏而言,如天降神药,瞬间止住了疼痛。

    陶氏跪在蒲团上,紧紧的攥着顾扶曦的手腕,神情迫切“扶曦,你听到没?”

    “顾荣是不是又闯祸了。”

    顾扶曦吃痛,却不敢抽回,小心翼翼道“听到了。”

    “父亲如此生气,顾荣闯的祸定然不小。”

    陶氏似是忘记了疼痛,推了顾扶曦一把“你出去打听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母亲,祠堂门锁着,出不去。”

    陶氏心中暗恨,指甲刺破顾扶曦的手腕。

    烛火映射下,顾扶曦清清楚楚看到丝丝缕缕的鲜血一点点溢出,一点一滴地染红了衣袖。

    “你这个蠢出升天的玩意儿。”陶氏怒斥着顾扶曦“扶景在明湛书院,远水救了了近火。”

    “你父亲又是个耳根子软的。”

    “这时候,你不在外替我周旋,讨好你父亲,随我一起罚跪有何用?”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顾扶曦失神的看着墙角的金疮药、铜盆,染着血的衣裙,张唇想替自己辩解两句。

    可话到嘴边,又无力地咽了下去。

    陶氏自顾自咒骂了良久,见顾扶曦一言不发,愈发怒火难遏,口不择言。

    “母亲。”

    顾扶曦倏地拉了拉陶氏的袖子“庭院里有脚步声。”

    陶氏呼吸一滞,旋即连忙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力求凌乱又美观。

    门在从外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提着一盏惨白灯笼的汝阳伯。

    幽幽的光投在汝阳伯脸上,顾扶曦吓得一颤。

    而陶氏情深不悔,百转千回呼唤“伯爷。”

    汝阳伯将灯笼放在门边,跨过门槛。

    这是祠堂,却不是供奉牌位的正堂。

    顾荣的一把火,烧的汝阳伯心有余悸。

    再罚跪,就在小小的偏房。

    汝阳伯内心郁结难解,不吐不快。

    陛下惩罚、长女质问……

    “扶曦,你回去吧。”

    顾扶曦揪着衣角,嗫嚅着“长姐命我一同罚跪。”

    “明日天亮前再回来。”汝阳伯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扶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