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可能是吃东西的方式、走路的方式,或是说话的方式。即使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一定存在。柳马个人认为自己没有,但看在旁人眼里一定有。
柳马是在去年的运动会时发现她的习惯。四处奔跑的她映入眼帘时,柳马发现了。
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也没有任何结论,所以这算什么?世上有许多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等一下,夕音!你为什么要打我!」
蒙面人的真面目是夕音。但就算她本人在这里,她也不会有反应吧。戴蒙面帽有什么意义?从第三者的角度无法得知她的真面目才有意义。她咚咚咚地跑向柳马不知道的地方。
但她不管怎么跑,都无法把柳马甩开。步伐的优势、体格的差距、根本上的体力优势。如果是一般的追逐战,柳马一定会追上她。如果她像某个药子一样学会跑酷,柳马反而没有胜算,但柳马不允许她学会那么危险的动作。
话虽如此,她利用转角和红绿灯来甩开柳马,实在很棘手。柳马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无机物讨厌了?每次柳马一到红绿灯前,灯号就会变成红灯。这非常麻烦。虽然柳马没有停下脚步,但因为是钻过车辆的空隙奔跑,之后就算被骂也完全不奇怪。甚至有可能被认定为镇上传闻的问题儿童。
那么,要柳马停止追她吗?柳马不会停手。如果现在停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袭击柳马。
而且她不惜向学校请假也要袭击柳马,应该有理由。虽然柳马只遇过很烂的状况,但夕音是偏向善的人。只有这点不能搞错。
许多爱作梦的人应该会说她不是善人,那么柳马问你们,这世上有人是完美的吗?
没有失败、没有犯错、做任何事都正确,真正善良的存在真的存在吗?
就像坏人也会一时兴起做善事,善人也会一时兴起做坏事。仅此而已。柳马姑且补充一下,寻找犯人是他们的善意,所以不算坏事。因为这个情况的善恶纯粹是主观。
如此善良的她,为何会带着明确的杀意袭击柳马?这让柳马很在意。途中,柳马发现了之前和雫相遇的工厂遗迹。可惜现在禁止进入,除了警察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柳马原本以为她会进去那里,但她只是单手拿着金属球棒,闯了进去。看起来就像要发动攻击。夕音直接通过,她打算去哪里?
——你这样逃的话,会被追上的哦?
虽然可以争取时间,但就算争取到时间,状况也不会好转。夕音能做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放弃,另一个是想办法甩掉柳马。如果她有办法甩掉柳马,不赶快使用的话,她应该会先累倒。如果没有,柳马希望她赶快放弃,因为柳马不想太累。
「夕音!我不会反击,快停下来!」
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但如果这样就停下来,她就不会逃跑了。柳马只是说说看而已。
柳马全力玩着连小时候都没玩过的鬼抓人,持续了五分钟以上。夕音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物中。
柳马停下脚步,眺望建筑物的外观。
……她想做什么?
她逃进废弃医院。先不管禁止进入这一点,因为医院外围被铁栅栏包围,夕音等于自己断绝了退路。
柳马不认为她在逃跑途中会改变主意。柳马跟着侵入医院,为了以防万一,柳马先弄倒放在附近的垃圾。虽然除去垃圾后就能通过,但柳马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力气走到那里。柳马小心翼翼地踏入医院内部。
下一秒——
「唔哦!」
如柳马所料,夕音充满干劲地打算偷袭。她躲在玄关附近的墙壁后,迎击追上来的柳马。幸好她没有力气,只能利用离心力和球棒的重量。即使看在外行人眼里也能清楚知道球棒的轨道,虽然无法以毫厘之差躲开,但只要夸张地闪避就不会有问题。
被球棒击中的墙壁出现裂痕。又不是漫画,被那种攻击打中身体任何一处都会造成致命伤。柳马绝对要躲开。
「呵呵、呵呵呵呵呵。」
「……?」
她突然笑了出来,接着像是要对答案般拿下露眼帽。果然是夕音。柳马一点也不惊讶。
「夕音,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攻击?应该是你误会了,我本来没打算攻击你吧?为什么你知道我的企图?」
「因为你打过我一次。不然我无法提防你。」
「这样啊。你打算这样蒙混过去吧。我明明知道你藏匿凪雫死刑犯。」
眼睛比嘴巴更会说话。柳马原本以为没人知道,所以惊讶地睁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夕音似乎因此确定了——不,她仿佛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个反应般轻笑几声。
「我啊,听得见天之声。」
「啥?……你突然在说什么?」
「天之声啊,全都告诉我了。你告诉凪雫三人的名字,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
情报量和昨晚不同。而且连柳马也不清楚的杀人方式都知道。柳马原本以为她终于出现幻听,但天之声并非幻觉。
虽然很想叫她拿出证据,但那种仿佛亲眼目睹现场的说话方式,让柳马无法反驳。究竟有谁能够对监视器说「这是你的妄想」呢?
就是如此准确。
「别装傻了,柳马同学。把名字告诉凪雫的人会被随意操控。你也是知道这点才告诉她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确信。不过她这么说,让柳马稍微安心了。看来她真的不是亲眼目睹。
不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不问名字的条件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慈悲。对凪雫来说,那正是「不杀的保证」。
「拿、拿证据出来啊。你故意杀掉三人的证据。」
「不需要证据。因为天之声告诉我了。对,没错。我被选上了。我是制裁正义的使者。」
她真的疯了。天之声几乎给了她正确的情报,但法治国家出生的人不该依赖那种东西。
既然无法说服或对话,柳马能做的只有击退她或逃跑。
整理一下状况吧。
废弃医院里有两名大学生。夕音的武器是金属球棒。相对的,柳马赤手空拳。包包放在学校。应该说,柳马丢下了。
柳马不认为自己能打赢拿球棒的人。更别说柳马对格斗技一窍不通。
就算要逃,躲开埋伏时逃进医院,现在正门已经被夕音占领了。
「……柳马同学。我啊,很伤心。」
「啊?」
「我也不是笨蛋。就算突然听到的声音再怎么正确,我也没想过要杀你哦……你……」
夕音的手用力握紧球棒。
「如果你没杀圭介的话!」
「唔哦!」
柳马夸张地躲开她胡乱挥舞的球棒。虽然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多说,但因为天之声的怂恿,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圭介!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我的圭介!」
「冷静点!你是怎样,你跟那家伙交往过吗?」
「如果能交往的话早就交往了!」
柳马只是想反问她,没想到却火上加油。半疯狂地挥舞球棒的夕音看起来破绽百出,但柳马可没有打架的本事能趁机攻击。像柳马这样的外行人,比起实际被击中,更早一步体验到「被击中的未来」而闭上眼睛。柳马乖乖地从医院角落冲上楼梯,逃离她的攻击范围。
「你为什么要杀圭介?呐,为什么?」
「……我本来没打算杀他。硬要说的话,是因为他霸凌我。」
「你没死不就好了!居然因为这种事就杀掉…………啊啊,圭介,我的圭介。为什么你没杀掉瑞希跟秀冶?」
「啥、啥啊?」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死掉……我就能安慰伤心的圭介,说不定还能从那里开始交往……」
柳马撤回前言。
夕音原本就疯了,只是她的异常性没有浮上台面。她一点也不善良。
想利用弱点的家伙哪里善良了?她怎么可能是善良的。
「……你不想被杀掉?」
「……在这种状况下,你愿意放过我?」
「如果你告诉我凪雫在哪里,我就放过你。」
「那你可以不用放过了。」
在思考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柳马只准备了这个答案。
夕音带着杀意的双眼直盯着柳马,歪头问道:
「你为什么要袒护她?」
「你认定是我利用凪雫杀了圭介。我不认为就算告诉你雫在哪里,你就会放过我。因为对你来说,我就是真凶。」
所以柳马要袒护她。
柳马不想死。
柳马也不希望雫死。
虽然杀了圭介的是她,但藏匿她的是柳马。从柳马采取那个行动的瞬间起,柳马他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不管她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柳马都不打算背叛那个温柔的死刑犯。
「…………是吗?」
夕音的声音失去了温度。
「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