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感谢她送柳马回家,但如果她对雫的存在如此敏感,那在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应该就会被她发现了吧。虽然害怕秩序的伙伴是很奇怪,但柳马可是帮助死刑犯的坏人,害怕正义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让杀害对象沾上血是什么意思?」
「她所杀害的人类有两种,一种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另一种则是她中意的人。前者会不由分说地被杀害,后者则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杀掉。就像是诈欺师一样,一开始会非常温柔,如果她中意的人遭遇危险,她也会出手相助。但是不可以被骗,她只是想亲手杀人而已。」
「……为了什么?」
「凪雫喜欢看到人们绝望的表情,因此一开始会先温柔地接近对方。因为某些原因而有些心神不宁的人对她来说是绝佳的猎物。她会等待猎物陷入最深的绝望,举例来说——就是『没想到会被杀』的表情。这只是假设,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到会被亲生父母突然刺杀吧。凪雫会在杀害对象将她视为无可取代的存在时动手。她喜欢的就是那一瞬间的表情。」
由于雫藏匿在药子家,柳马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但悲哀的是,药子和雫的交情大概比柳马还要久。理由是雫知道她的本名。谁都不会想到药子这个名字是假名,也就是说,她们的交情就是这么老。
药子没有注意到柳马的脸色越来越差。虽然不想相信,但如果这就是她的做法呢?置身于奴隶与主人这种疑似主从关系,让对方依赖自己,怀疑她以外的一切呢?
柳马也想相信雫,应该说柳马是这么相信的。但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她是死刑犯。她会说谎,也能面不改色地杀人。从她有可能这么做的这点来看,柳马实在无法断言「雫不会做这种事」。因为药子似乎无法操纵雫,所以只要现在把事情说出来,柳马就能从这种痛苦中解放,说不定还能被当成英雄。
——但是。
就算对方是死刑犯,柳马也不想做出背叛她的行为。与其背叛,还不如被背叛。就算会被当成爱说谎的人,或是被骂是罪犯,柳马还是想当个至少在自己眼中温柔的人。
「……最浓的吧。我做了什么让她中意的事吗?」
「如果你没有头绪,那只有雫才知道了。我不希望她再害人了,所以今后每天都会去接她。」
「咦?接她?」
「是的,每天早上我会去她家门前接她。这样至少你就不会被杀了。怎么样?」
药子用清澈的眼神凝视着柳马。就算问柳马怎么样,答案也只有一个。出局就是出局,大出局。一出局三振。柳马搞不太懂她到底在说什么。虽然事到如今才说这个有点晚,但柳马不太清楚棒球的规则。拒绝有点名气的人——而且还是女孩子提出的邀约,这样还算男人吗?应该说,药子被当成英雄看待,所以只要是班上同学,应该都会非常欢迎吧。
柳马因为太过惊讶,差点当场跳开,但因为被药子的手臂缠住,所以没能如愿。柳马一打算和她拉开距离,身体就失去力气。简直就像是力量的流动被改变了。
「咦、咦咦咦!不不不,你也很辛苦吧!每天来接她……会被完全误解的!」
「误解?人命关天啊。」
「是这样没错啦!但还是很辛苦吧?」
「如果能抓到凪雫,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劳力。」
药子迅速地踏到柳马面前。
「那么柳马同学死掉也没关系吗?」
这种问法太狡猾了。这世界上有谁会回答「死也没关系」呢?除非是想自杀的人,不然精神正常的人绝对不会说「嗯」。她那双不反射景色的眼睛,仿佛在表达这个问题的意思。根本无路可逃。
「……不、不。我当然不愿意。」
「对吧对吧。请放心,我会保护柳马同学的。绝对不会让他被杀。」
柳马曾说过她是个排除感情的机器人,但柳马要收回这句话。要这样称呼她,自柳马主张也太强烈了……不,是胁迫性的牺牲精神太强烈了。凛原药子是人类,只是感情表现有点奇怪而已。
在柳马思考着到她家之前要怎么哄骗她时,药子突然面向车站的方向,停下了脚步。不是什么吵闹的地方,但有三、两台警车。以柳马的视力极限只能看到这么多,但这个随便乱开的枪声是……枪声!
在这个国家,枪械主要是作为最终手段。某枪支大国的治安也没这么差,但柳马的城镇却跳过了进行状态,直接进入末期。
「……啊啊,这是……」
「你心里有底吗?」
「是的。这是雫的挑衅行为。果然变成这样了吗?我虽然提出建言,但她不肯听……不过这么一来,我的发言就能被采纳了。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她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柳马完全听不懂。柳马一边追着毫不犹豫地急奔的雫留下的痕迹,一边大声喊道:
「喂喂,不要自己一个人理解啊!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什么啊?」
「为了确保雫,搜查小组必须从警察名簿中删除她的名字。否则总有一天会被知道名字,然后遭到操控。虽然我说这样实在很蠢,但她不肯听,结果就变成你所看到的这样了。」
从她没有使用帕尔库尔这点来看,应该是顾虑到柳马吧。柳马也清楚地看见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名警察单手拿着手枪,不知为何在表演相声。
「我跟她说『嗨,Johnny parish最棒了』,结果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喂喂,你打算讲美式笑话吗?这里是Japan哦,给我讲Japan笑话啦,man~」
「你这家伙,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啊!」
三发实弹朝天空飞去。聚集在他们身边的人与其说是看热闹,不如说是观众,有时拿着相机,有时拿着麦克风,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以搞笑来说有点危险的家伙身上。把事态看得最严重的只有药子一个人。
「……这是采访吧。」
「…………也就是说,我们的名字被报道出来了吗?」
「没错。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柳马同学,非常抱歉,可以请你一个人先回去吗?」
虽然又是很突然的要求,但这次正好合柳马意。柳马没有感到困惑,按照她的指示一个人踏上归途。柳马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要柳马一个人回去。虽然没有根据,但柳马总觉得已经猜到那对漫才搭档的结尾了。光是想象就觉得很恐怖,所以柳马捂住耳朵跑了起来。
「谢谢,非常感谢~!那么,如何如何?有趣吗?」
「……他说不好笑。」
「谁也没有笑。」
「我们没有才能啊。」
「那就不干了吧。」
「是啊。」
平凡无奇的归途。
没有人袭击柳马,也没有跌倒。但很不可思议的是,柳马却气喘吁吁。
「我回来了!」
「嗯~」妹妹有气无力地回答。柳马慌慌张张地脱下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明明叫柳马躲起来,却又做出暴露自己存在的愚蠢行为,让柳马有点生气。有点……不,不是有点,严格来说是非常生气。不过,因为恐惧感更胜于愤怒,所以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雫、雫!你、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那是我的台词吧。」
她像鼹鼠一样从棉被里探出头来,眼中燃烧着沉静的怒火,狠狠地瞪着柳马——这是柳马的妄想。她应该没有瞪柳马……才对。可以确定的是,柳马很害怕。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啊?我在旁边看到时,真不知道该说你大胆还是愚蠢。为什么要接近那家伙?」
「因为雫用血在我身上做了记号,所以被他发现了……」
她招手打断柳马的话。虽然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没有发动,但本能告诉柳马不能违抗她。柳马踩着登上绞刑台般的沉重脚步接近她,转眼间,柳马的上半身就被拉进棉被里了。
「我说那是骗人的。就算我是死刑犯,他也没道理说谎吧?」
「唔咕咕咕……唔咕!」
「不行。这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主人需要惩罚。暂时埋在我胸口里好好反省吧?听好了,首先大前提是那家伙是个大骗子。和因为一点小差错而被当成说谎成性的你不同次元。凛原药子为了把我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在你身上做记号?明明前阵子还被绑住全身,要怎么做到?真要说的话,做记号的是那家伙才对。」
「唔咕?」
「你身上有铁的味道。你已经被盯上了不是吗?真是的。虽然我没打算阻止你,但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提高警戒才行。」
「呼——嗯呼——……」
「算了,既然已经被做了也没办法。我不会因此生气。可是啊,那距离感是怎么回事?我一直看着,他却一脸色眯眯笑咪咪的。明明有我在,不该是那种态度吧?」
「咕呼!呼呼呼呼~呼呼!」
「要怎么都随便你,有那个意思的话,把贞洁也行。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吗?因为我想告诉你最有效的对策……仔细听好,那家伙虽然表现得好像自己站在正义那一边,实际上和我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些人渣败类。他迟早会不择手段拉拢你。而且从今天的你看来,你似乎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啊,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上半身终于获得解放。因为呼吸困难,柳马的脸发烫。这真的只是因为呼吸困难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觉得这样不好!」
「对自己的身体真不诚实。」
「请说是理性!」
希望她不要一直盯着柳马的上半身看。柳马也是男生,这也没办法。这已经不是软掉或萌起来的次元。即使被这么直接地诱惑,柳马还是会这样。即使有说谎的毛病,身体还是真的很诚实。
雫摇摇晃晃地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原本是拘束衣的服装,如今已完全变成便服。柳马也已经看习惯了。
「——不然这样吧,我们周末去约会。」
「约、约会!?」
在高兴之前,柳马先感到惊愕。因为,她穿成那样是要去哪里啊?看守所?还是监狱?雫敏锐地察觉到柳马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我会想办法解决衣服的问题。所以,你觉得如何?周末从早到晚约会一整天。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有你例外。」
「——不、不不不不,约会很危险啊。药子也在耶?不管怎么变装都会被发现,风险太高了。虽然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这么做,但考虑到之后的风险——」
「我想去牵手约会。」
「我们走吧!」
她的理性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