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低调。”戴笠说了一句让江淮大跌眼镜的话。
“逗你的，其实不是上面不想让军统露面。”戴笠笑了笑，又突然一脸严肃。“是因为我，我不信任军统里的一些人，前段时间军统就出了叛徒，我们一支小型的侦察队去敌后侦察情报，第二天就被人连锅端了。”戴笠看了一眼门口，挥挥手示意江淮凑近一点。接着说“我怀疑这个人，可能是军官里的某个人，甚至是，某几个人。”
“所以你要找一个军统里不存在的人，端了日本人的电台，看看谁会露出马脚？”江淮有点不解，一个小电台站有什么能露出马脚的。
“不。”戴笠老神在在的切着苹果。
“那是什么意思？”江淮更不解了。
“笨死个你。”戴笠伸手想打江淮的头，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如果你是军统里的叛徒，我告诉你我截获了日军的电台，在里面发现了我们的重要计划，现在只能改变计划，然后给你一个改变之后的计划，你会怎么做？”
“我会通知我的上线...”江淮下意识说道。
“对嘛，那我要是每一个军官都给一个不同的计划呢？”戴笠咬下最后一口苹果。
“谁是叛徒就一目了然了，但是，如果叛徒有两个，两个人再一串通，那不就......？”
江淮问。
戴笠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来再给我削个苹果，就当你的学费了。”说完把手里的小刀扔给了江淮。
江淮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听戴笠说“如果内奸是两个人，那两个人发现计划不一样就会反应过来，我戴笠知道军统内部有内奸，这时候他们就会想了啊，难道他想借我们的手传递假消息？但是谁的消息是假的呢？要是我们传递了真消息，那他就一定知道我是内奸了。那我岂不是危险了？要是传出了假消息，我不就成了罪人么。我要不要跟上级请示撤离呢？这样他就算不会把假消息传出去，也会因为我这一次测试而着急害怕，以后也会畏手畏脚早晚露出自己的马蹄子。懂了吧。”戴笠吃着江淮递过来的苹果。
“哦.....这样啊，差不多懂了。”江淮听出了一点门道。
“明白了就去吧，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尽快。”戴笠起身拍了拍，打开文件夹递给江淮一张纸条“任务完成之后去这个地方，说你是戴局长推荐的，他们就会给你准备了。”
“准备什么？”江淮看着纸条上的地址。
“你猜。”戴笠推开门叫来卫兵，将卫兵腰上别着的刺刀解了下来，扔给了江淮“城里还是别动枪了，低调一点吧。”
夜里，江淮揣着刺刀，从医院一楼的卫生间里翻出去，一路直奔城南戴笠给的地址而去。
这是一个二层的木质小楼，左边还种着几棵杨柳树，将小楼挡了起来，根据戴笠给的信息，这个据点只有三个人，住在二楼左侧。
江淮把刺刀拿出来叼在嘴里咬着，在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头，爬上了楼左边的柳树上，顺着窗户看进去，窗帘半拉着，正常从外面看不太清里面的动作，但是江淮趴在树上，顺着窗帘上面看进去。
戴笠的情报果然没错！三个人，一个人靠着窗户边的电台直瞌睡，一个则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唯一一个清醒的坐在屋子里检查枪械。
江淮慢慢爬回树上，找了个角度，掏出小石头，一连三颗石子扔向左侧的大门。
屋里检查枪械的日本人听见大门突然“当当当”的响，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同伴，拎起倚在桌边的武士刀，上前用生硬的中文问道“谁啊。”
门外没人说话，拎着刀的日本人推开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人，便关上门坐回原处接着检查他拆成一堆零件的枪械。
“当当当”又是三声。
日本人皱了皱眉头，又拎起刀，开门。往外看去。
江淮蹲在树上，看着日本人开门往外看的一瞬间，从树上跳起对着窗户狠狠的撞了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电台旁的打瞌睡的人惊醒，刚刚站起来张大嘴想喊就被江淮的刺刀顶着嘴刺穿了脑干。
开门的日本人听见身后异响，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江淮刺穿了嘴巴，刺刀顶着喉咙从后面刺穿。眼见是不活了。
“混蛋！”愤怒的日本人举着武士刀向江淮砍去，江淮在地上微蹲，拧身躲过日本人狠戾的一击，刺刀从下贴着日本人的身体狠狠的撩了上去，开膛破肚！
最后一个人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淮一刀封了喉。
一切说来很慢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淮用床单擦了擦染血的刺刀，收进怀里，哼着歌推门走了。
三个！兄弟们等着，我要杀尽所有的侵略者，给你们报仇！
江淮回到医院，一路躲过不少医生护士，回到病房躺下就睡，睡醒时天已经大亮了。
按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拐弯抹角的到了地址上的地方。
江淮觉得自己可能高估了戴笠，原来书上写的戴笠好色...不是抹黑他啊.....
地址是没错，楼也很漂亮，但是这门口站着的挥动各色手绢莺莺燕燕的女人....楼上还挂着大大的招牌：怡红院！
这是....窑子？
江淮有点蒙，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浓妆艳抹的妈妈热情的迎了上来“诶呦少爷，您是来找那个姑娘来了？我们今天姑娘都漂亮的很呢。”
江淮忍着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捂着鼻子说“是戴局长让我来的....”
妈妈一愣，转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脸堆笑的对江淮说“哦，原来是戴局长的人啊，来来来后面请。”一边说一边拉着江淮往里面走，还亲热的挎着江淮的胳膊。
江淮有点犯恶心，挣扎一下却被妈妈桑拉住“我是戴局长的下线，我姓赵，你可以叫我赵妈妈。”
这回改江淮愣住了，不愧是戴局长！下线竟然是个妈妈桑，这种事估计也就他戴笠能干出来。
赵妈妈一路拉着江淮进了后院，一直拉到二楼偏房才停下，两个人进了偏房，赵妈妈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一个铁环，用力一拉，天花板上就掉下来一架梯子。
“上去吧，人在上面等你呢。”赵妈妈推了推江淮。
“哦哦。”江淮爬上梯子。里面的人坐在阴影里看向他。
“你就是江淮吧，戴局长让咱在这等着你。”
那个人伸出手拉了一下江淮，江淮瞳孔收缩了一下：好厚的手茧。这个人不是个玩枪的高手就是用兵器的高手。
江淮一瞬间下了判断。
“江兄弟应该是个玩枪的好手吧，我看你虎口的老茧挺厚的。”阴影里的人问。
“还好，没有老兄你手上的老茧厚。”江淮难得“认怂”。
“嗨，咱这就是小时候跟家里干活磨出来的老茧，不是什么高手。”阴影里的人笑了笑。
鬼才信你！江淮心里想。
阴影里的人摸索着点上了灯，空间一下就亮了起来。
江淮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小阁楼。这还真是阁楼，只不过...并不小。看起来这整个怡红院的三层楼都是这个阁楼了，里面堆满了各种木箱子铁皮箱子，阴影里的人也亮了起来。
他再次伸手和江淮握手“咱姓何，叫何润。”
江淮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头壮的公牛一样的男人，一脸黑线，这哪里和润了啊！
何润跟江淮握了手之后递给江淮一份文件“识字吗兄弟，识字的话把名字签一下吧，再盖个手印。你就是咱国民党的人了。”
江淮接过文件，上面写着：国民党军队入伍文件。
申请时间竟然是两个月前，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躺在病床上昏迷呢吧。
戴笠这头老狐狸，原来早就算计上劳资了啊。江淮心想。
江淮坐在箱子上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文件，拿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然后抬头问何润。
“何兄弟，你既然是戴局长手下的人，为什么不待在军统里反而待在这个窑子的阁楼里？”
“咱比你大两岁，叫咱何大哥就行啦。”何润躺在床上。阁楼里连个床都没有，何润在一堆箱子上铺了一床被子，弄了一个简易的“床”。
“咱嘛，咱不是军统的人。”何润枕着自己的胳膊。
“那你是什么情报局的？还是什么部队的？”江淮问。
“都不是，咱没有身份。咱唯一的身份是怡红院的护院。”何润把脚也翘上了床。
何润看江淮皱着眉头，又解释道“咱就跟赵妈妈一样，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戴局长手下的机密组织，没有名字没有番号，甚至死了都没个名分的那种。说白了就是干脏活的。”
江淮这下彻底明白了。早说干脏活的不就得了。
“那我.....”江淮指着自己。
“你现在也是了，咱昨天看了你动手，很厉害，下手很利索，完全不拖泥带水。”何润看着江淮，眼里有一丝戏谑。
“原来昨天跟在我后面的人是你啊，我昨天还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做了你呢。”江淮笑了笑。眼里也充满了戏谑
何润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江淮，眼里冒出了精光。
“你发现咱了？”
“何大哥这么高，想看不见都难啊。以后这种跟踪的事还是交给弟弟我吧。”江淮眼里也冒出了精光。
“是吗，咱听戴局长说江老弟身手了得，不如咱兄弟俩出去比划比划？”何润坐在箱子上缓缓弯下了腰。
“算了吧，小弟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跟何大哥比划了。”江淮笑，眼中戏谑更重。
“没事，咱兄弟俩点到为止，不用真刀，咱这有平时训练用的木刀。”何润穷追不舍。
“那....行吧，我就陪何大哥比划比划，但要是我输了何大哥可不许笑话小弟。”江淮接着给何润下套。
“不笑话不笑话，走走走。”何润拉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各种木质的刺刀大刀一类的东西，边上还立着几根木枪。
“那江老弟我就在地下等你了，可别吓尿了裤子啊。”何润随手拿了一把木制的匕首。打着哈哈，从阁楼上直接跳进了偏屋。
江淮挑了一把刺刀，也跳下了偏屋。昨天杀那3个人的时候江淮突然觉得刺刀也挺顺手的，和军刺差不多。使起来也比小匕首舒服多了。
院里，何润活动着身体，壮硕的肌肉仿佛要顶开背心炸出来。
看见江淮从屋里出来，何润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沙漏来“江老弟，咱们就不比别的了吧，十五秒，够不够。”
十五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但对于他们这种干脏活的来说，十五秒是一个分水岭，十五秒内杀不掉目标，就说明你不合格。
江淮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两个人坐在院里的石桌两边，何润把小沙漏放在桌子边上，说“沙漏落地，咱俩开始？”
江淮还是点头，并不说话。
何润盯着江淮，慢慢的将沙漏推了下去。
小小的沙漏在两人眼中慢慢的翻滚，落地的一瞬间，细沙缓慢的开始流淌。两个人却突然暴起，同一时间互相发难！
一直没说话的江淮对着何润吐出一口气，何润却闪身躲开。并不是躲江淮吹出的气，而是躲江淮吐出的一块木片。
何润闪身向左一躲，同时右手握着匕首从下至上撩了上去。
江淮伸手挡住何润的右手，刺刀对着何润的头狠狠的刺下。
何润低头，右手下撤，同时从背后一个空翻躲开江淮的刺刀，双脚仿佛攻城锤一般踢向江淮。
江淮没想到大猩猩一般的何润这么灵活，赶紧两脚交替后撤，同时侧身用身体一边承受何润这一脚。
何润踢中江淮的同时，自己也向下摔去，但是江淮也被他踢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人一瞬间的空档，但旋即，何润从地上弹起，匕首刺向江淮，江淮却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破绽！
何润对着江淮狠狠的刺过去。
眼看匕首就刺中了江淮，刚才一直呆滞的江淮突然举起手中的刺刀，也刺向了何润。
比你长~江淮心里美滋滋的想。
此时的何润难受的想吐血，他这一刀已经收不回来了，就算收回来自己也是被动的下场。
何润心里一发狠，匕首狠狠的刺了出去。
你刀比我长又怎么样，劳资还比你高呢你个营养不良的小矬子！
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何润的匕首顶在江淮的喉结上，江淮的刺刀也顶在了何润的心脏处。
最后一滴细沙从小沙漏里滑了下去。
平手。
两个人同时放下手里的木刀。
江淮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输了，何大哥。咱们两个武器要是一样的话我现在已经死了。”
“但是咱们武器不一样，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和咱打，对吧。”何润说完这句话转身搂过江淮的肩膀“打的不痛快，你小子玩恶心的。走，跟哥哥喝酒赔罪去。”说完搂着江淮就往外走。
江淮也是没想到何润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他本意是逼退何润拖个时间两个人平手得了。谁知道何润竟然以这种方式破了他的道。
果然不简单。
两个人出了怡红院，勾勾拐拐的进了一个小胡同，里面小酒馆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着喝酒。
何润进了小酒馆，一拍桌子。“老板，上酒！再来点下酒菜！”
不一会，老板端着几盘花生牛肉等下酒菜放到了桌子上，又给两个人一人拿了一泥坛的酒。
江淮看着何润拍开泥封抱着坛子就喝，眼睛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两世为人，除了电视剧里，江淮还是第一次见有这么喝酒的人。
“瞪眼睛看咱干什么，喝啊。”何润有点不解。
“何大哥你平时....就这么喝酒的啊...”江淮声音有点发颤。
“这泥坛子的酒可不就得这么喝吗。”何润看着江淮呆呆的抱着酒坛子，伸手给江淮拍掉了泥封“原来你小子没喝过啊，来，咱教你，这酒啊，碗喝着不痛快，就得这么抱着坛子喝。”
说完何润拎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喝完擦了擦嘴，“啊哈，痛快。”
江淮可没有他这个酒量，跟老板要了个碗，一碗一碗的喝。
一顿酒很快，两个人也没什么大山可侃，何润敬了江淮两次酒，就当是给江淮接风了。
两个人喝完酒，慢慢悠悠往怡红院里蹭。
爬上阁楼，两个人就看见戴笠坐在阁楼里的箱子上，慢慢的品着茶。
何润一见戴笠赶紧站直敬礼“局长好！”随后一副谄媚的样子“局长今天咋有时间来视察咱工作啊？”
戴笠斜了他一眼，说“我哪有视察工作，我不过是工作之后来怡红院消遣消遣，跟你这个护院的聊了两句而已，对吧？”
“是！”何润站直敬了个礼。
“我今天来是找你的。”戴笠转身看向江淮。
“前段时间有人说跟委员长说我戴笠，在管理上为所欲为，还参了我一本，现在蒋委员长已经撤了我手下在特种技术研究室的职，反倒给我派过来一个书呆子。还让我将军统的人从研究室里撤出来。我只能靠着自己信任的人重新组建一个更秘密的情报部门。”
戴笠从箱子上站了起来“何润。”
“属下在。”何润赶紧站直敬礼。
“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们安排另外一个组员，你们去上海组建一个情报站，想办法打进日军或者敌人的金融部门。需要什么就说，能办到的我一定优先给你们办到。”戴笠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好好看看这份文件，对你们应该有点用处。”
说完话，戴笠跳下阁楼，拍了拍身上的灰，扬长而去。
何润把自己丢到角落的衣服堆里，那是整个阁楼唯一柔软的地方。说“江淮老弟你去过上海吗，咱听说那老繁华了，就跟香港似的。天天夜里那灯都不关的。”
看着一脸向往的何润，江淮有些无奈“我们又不是去玩的，是去执行任务的好吧，你就不想想我们怎么打入敌人内部之类的事情吗？”
何润躺在衣服堆里，老神在在的说“这还不简单，咱军统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到时候咱们去了，你就装个细皮嫩、肉的少爷，咱给你当保镖，给你开车，去那什么夜总会里撒钱交朋友就是了。”
好简单粗暴的计划.....
“我跟你说，就汪精卫那帮人，什么都不爱，就爱钱，你到时候跟他们瞎扯几句有的没的，花钱买个一官半职的。”何润继续说他的计划，却发现江淮埋头看着什么东西，理都没有理他。
“啧，你这小子，老哥跟你说话呢你咋不理咱。”何润走过去看江淮手里的东西。
那是戴笠刚刚留下来的文件。
“这上面说的啥？”何润站在江淮身后也看不清什么，便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江淮把文件递给何润。
一篇新闻报道。
“日军上海维持会会长近日出行南京，不日返回上海。”
“什么意思？”何润草草的看完了整篇报道，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戴局长的意思，可能是让我们，秘密做掉这个维持会会长。不论是杀了他延缓日军上海在的动作也好或者将他取而代之也好，应该都是不错选择。”
“但他才南京，咱们在重庆，不可能碰上的啊，要是能赶上一趟火车也好，但人家这么大的官，出行去哪不都得坐飞机啊。”何润将文件扔到桌子上。
“不会，维持会长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白了就是日本人推到前面的一个门面罢了。还没重要到能专机出行的地步，最多也就是给他专门弄一个火车车厢。”江淮还在揣摩戴笠的想法，在一旁自言自语“而且这个维持会长没有什么实权，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事情。”
戴笠到底想怎么处理这个维持会长，又或者，他想让我怎么处理这个维持会长。江淮越想越头疼，不愧是世界闻名的特务头子，想的事情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那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出行吧，就算咱们知道这个维持会长不重要，那万一哪个死心眼的在他回去路上埋个炸弹放个冷枪啥的，那不是打日本人的脸么。”何润又趟回了衣服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