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枫和晚起的骆远坐了中午的航班返程。

    一路上，江枫一句也没提看到他和乔忆一起回酒店的事。

    但是，骆远突然变得话很多，不停手舞足蹈地跟江枫讲自己后续的计划，比如拓展瓢城全境的配送地图、帮新华通开发一套简单的客户管理系统等等。

    江枫不禁感叹，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金风玉露一相逢，哑巴也能变成演说家。

    落地瓢城机场，取了托运的三台样机和一箱墨盒、热敏纸后，江枫让骆远跟自己回一趟西亭，帮新华通把软件调试好再走。

    但是，上了出租车之后，江枫却让师傅先去一趟瓢中，骆远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是要去看望之前陪你自习那个学妹吗？”

    江枫点点头。

    刚品尝到爱情或是一夜情的甜蜜的骆远一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我肯定把你带进去。”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骆远的脸。

    门卫大爷还是把两人拦下来了，理由是阅览室不属于教学部门，访客都需要提前预约。

    骆远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说自己也是老师，凭什么别的老师可以带人进去而自己不行。

    门卫大爷先是幽幽地说了句，阅览室管理员不算老师，然后盯着江枫说，这次我一定不会放你进去了。

    但风水也是轮流转的，门卫大爷没过一会儿就食言了——

    强老大恰好出门买了盒烟回来，看到自己曾经的徒弟和学生被门卫拦在门口，一问缘由就立刻二话不说，就把两人带进了学校。

    由于江枫这届尖子班成绩创了历史记录——63名学生中，燕大和华清合计13人，交大和光华合计12人，重点985名校合计25人，而所有人都过了一本线。强老大的行政级别已经从年级副主任直接提升为常务副校长，并继续带新高一的尖子班。

    这可是常务副校长，你门卫算个屁啊！

    “江枫，带了你三年，没看出来你还有音乐天赋啊。”强老大突然笑着拍了拍江枫的肩膀说。

    “赵老师您说啥？”江枫一脸懵，如果没记错的话，毕业聚会那天自己喝醉了，并没有在强老大面前一展歌喉吧。

    “一会你等过了晚饭点再走，你就知道了。”强老大说自己还要去开会，让江枫自己转转，然后跟骆远说你可不能自暴自弃，每周的新老师培训还是得去参加，争取早一点回教学岗。

    骆远支支吾吾地说好的，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强老大的眼睛。

    直到强老大走远了之后，骆远才恢复正常，和江枫说，要不你给我开工资吧，我辞职算了，省得特么的还要在这受门卫的气。

    江枫说你别急，你的办公室不在瓢城而在沪城，你先苟一苟，等我去沪城后一定把你带走。

    骆远说他觉得鹭岛挺好的，空气好又有创业氛围，不如去那开办公室。

    江枫盯着他笑着问，“不是空气好，而是人好吧？”

    骆远立刻躲开江枫的目光，说我东西太沉了拿不动，我去阅览室等你，你完事了再叫我，然后就逃也似的冲回了综合楼。

    江枫则不紧不慢地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后世的自己毕业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一生的自己，今天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回学校了。

    想到这里，江枫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舍。

    高中的时光是人生中最简单而快乐的时光了，除了学习自己什么也不用管，在球场上驰骋、在广播站里录自己喜欢的节目、在走廊里凭栏、与胆矾一起对楼下走过的女生评头论足……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学楼楼下。江枫顺着走廊一间间教室地走过：每间教室里都有一个在讲台上挥动粉笔口若悬河的老师，也总有几个开小差和江枫对视的学生。

    一楼最后一间是高二（17）班，高二的文科尖子班，皓月所在的班级。

    江枫并没有来皓月班级找过她，所以也并不知道她坐在哪里，但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扎着双马尾的美丽背影——

    此刻的她正聚精会神地记着笔记，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黑板。

    江枫就这么静静站在后门看着，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直到下课铃响起。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皓月站起身朝后门看了一眼，正好和江枫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小姑娘的眼神里立刻升腾起无限的欢喜。

    快步走到后门口，小姑娘撅起嘴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我今天都没穿什么好看的衣服。

    江枫看了一眼皓月身上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和一双干净的运动鞋，笑着说：“人好看，穿啥都好看。”

    “月月，你这是……我去，你不是说上学期间不谈男朋友的吗？”

    几个似乎和皓月关系不错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走过来，一边轻推皓月一边偷瞄江枫问道。

    “你们好，我是小月的表哥。”

    江枫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白兔，递给她们说，“请你们吃我从沪城特地买的大白兔奶糖。”

    “哎？你的声音听着这么耳熟啊。”一个胖胖的丫头接过江枫递来的奶糖，狐疑地问。

    “是啊，我听着也觉得很耳熟。”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

    “那我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哈，”皓月朝她们抱歉一笑，然后拉起江枫就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她们都可八卦了，之前小楚来我们班找我，她们非说小楚是我男朋友。”

    “小楚确实很喜欢你啊，太明显了好吧。我都看出来了，其实他长得还挺帅的……”

    江枫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就被捏了一下。

    “再胡说，我要生气了。别人说我不管，但你不能说，你明明知道我……”皓月又撅起了嘴。

    然后又心疼地揉了揉江枫的手臂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掐你。”

    “可是一点也不疼啊，你是舍不得掐我吧？”

    江枫后世没少被夏依然掐，夏依然和皓月一样，都是轻轻掐一下，害怕真的把他掐伤。

    “嗯，我舍不得。”

    ……

    两人默契地朝着人少的体育场方向走去，一边走，皓月一边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好玩吗。

    江枫就挑有意思的部分给皓月讲，关于苏语冰那夜的事情则只字不提。

    末了，皓月突然低声问，看到那个粉色信封了吗？

    江枫愣了一下，说在自己书包里。

    皓月说，你要不还是还给我吧，我那是一时冲动才给你的。

    ——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自己要丢死人了。

    说着，就要去抢江枫的书包。

    江枫闪身躲过，一边跑一边护住包说，哪有给了别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糖都到别人嘴里还要往回要。

    皓月又羞又恼，知道自己追不上江枫，于是索性蹲了下去不追了，抬起头瞪着江枫说，“有你这么当表哥的吗？就知道欺负我。说好给我买的大白兔，转头就送别人。”

    江枫走到皓月身边，蹲下，然后拉开书包拉链，先是把夹层里的粉色信封取出来，塞进皓月的口袋，说我逗你玩的。

    然后，又取出铁盒放在皓月面前说，“这盒没拆封过，那几块是店员送我的。”

    看到糖盒，皓月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然后接过铁盒一把抱住，憨憨地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广播喇叭则应景地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声——

    “各位同学晚上好，欢迎收听‘瓢中之声’，我是司徒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