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是章哲立第一次喊陆自明起床，以前总是陆自明已经出门上班，他才刚起床洗漱。看着陆自明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样子，章哲立笑着问道：“陆哥，酒醒了吧？昨晚那个姑娘是谁呀？”陆自明“嗯”了一声，看一眼手表已经7:40了，这是平时出门的时间。他脑子仍感觉沉重而迟钝，根本顾不上章哲立的调侃，疾风扫落叶般地收拾好，立即和章哲立一起出门上班。8:15到工程科时，陈英俊已经在给施科长办公室搞卫生了。陆自明和章哲立一起把工程科的大办公室卫生搞了一下。章哲立忍不住问道：“陆哥，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漂亮姑娘是谁呀？”

    “啊？”陆自明满脸惊讶。

    章哲立：“你不会是忘记了吧？喝断片啦？”

    陆自明：“嗯，昨天怎么回来的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章哲立：“谁请客呀，喝那么多酒？回宿舍的时候看你状态是略有点高了，但也不像喝醉了呀。”

    陆自明：“昨天是个姑娘送我回来的？她说啥没有？”

    章哲立：“嗨，你可真行！还真忘了！人家倒是没说啥，送到楼下，正好我回来碰到你们，然后她就回去了。”

    陆自明：“哦，那我说了啥吗？”

    章哲立：“你跟她介绍我是你住一宿舍的同事，让她早点回家。”

    陆自明：“就这些？”

    章哲立：“就这些。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那姑娘是谁呢？”

    陆自明：“下次跟你说，三句两句讲不清楚。”

    “行，你看来是有故事的人。”章哲立斜眼笑着看他。陆自明无心跟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假痴不癫地先糊弄过去。他的心里一团乱麻，在心里自责道：“陆自明呀陆自明，你还真是狗肉端不上席面！第一次去孙阿姨家吃饭，就出这么大的糗！真是不应该！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失态？这应该成为一个教训，在喝酒上也要像交际上一样，把握分寸感。”他的脑子像电影一样回放昨天的情形，那蓝白相间的一抹清新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章哲立今天迅速行动，到市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找到了叶苹苹。叶苹苹走了一条和胡拥军差不多的人生道路：高中毕业后参加成人教育，函授了一个大专证书，父亲叶政华把她安排进了市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先是在监督巡查科当技术员，因为要经常下工地，风吹日晒的嫌辛苦，又换到办公室做文员。

    老同学相见还是倍感亲切，一阵寒暄后，章哲立把遇到的困难跟叶苹苹如实讲了。叶苹苹面露难色地说：“这个事，我帮你问问看。我在办公室呆了两年多，没在审批科干过，不清楚这里面的深浅。”

    “哦哦，我是听说有的项目图纸不全就批了。我们这个项目至少图型图号都齐全了，也就差几份水电暖的配套工程图纸，总好通融通融的吧。”章哲立笑着说。

    叶苹苹说道：“你也知道，吃公家饭的人都比较谨慎。而且现在政府部门一天到晚提依法行政，施工许可证办理是有规定的，如果资料不齐确实比较为难。”

    章哲立一盆凉水浇到底，刚才老同学久别重逢的热乎劲一下子就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那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看。”

    “你先别着急，我呢跟李宁燕的关系蛮好的，要不我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具体的事情你跟她说，我再帮你敲敲边鼓，怎么样？”叶苹苹说道。

    “太好了！那就今天晚上怎么样，我来安排！”章哲立听叶苹苹这么说，看来还是有希望，又问道：“要么我把胡拥军也叫上？”

    叶苹苹笑着说：“怎么，你们两个还是像高中时那样形影不离、狼狈为奸？”

    章哲立说：“没有没有，我也好久没见他了。这几年读书也就是寒暑假难得碰个面。昨天跟他通了电话，人家现在已经是乡镇国土所的办公室副主任了呢！”

    “哦哦，好的呀。我无所谓。我也好久没和他碰到了。”叶苹苹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荷园小区现场办，章哲立立即电话联系好胡拥军，又马上在李氏状元街上一家新开的韩国烤肉馆订了一个临窗的安静卡座，一切通知完毕，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轻松。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呀！这件事办好，工程科在集团就算是叫得响了，自己在工程科那还不立马就露脸了？以后的前程还不是一马平川？半下午时间，他溜回宿舍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然后闲呆在现场办里抽烟喝茶盼着下班，越想越开心。忽然电话响了，他悠闲地拿起电话：“喂，哪位呀？”

    “我，胡拥军！”

    “嗨，老虎呀！怎么，这才四点钟就等不及要见班花啦？哈哈。”章哲立轻松地调侃道。

    “什么呀！我这临时来了一个接待任务，要陪领导。晚上你那我去不了了。”

    “啊？这样啊。那怎么搞？”

    “实在抱歉哈，哲立，晚上你叫别人陪吧。”

    “这临时临刻的，叫谁去呢？”

    “那就便宜你小子，一拖二，陪两位美女共进晚餐。我这有事，不多说啦哈。空了再聊！”

    “哦哦，好吧，再见！”放下电话，章哲立愁云满面。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安排的好好的，这一下子打乱了他的阵脚。“一个人去容易冷场，两男两女多好，话题也热闹些，一男两女多尴尬啊。”他急的团团转，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串老同学的名字，又一一否定掉，有的合适但人不在深州，在深州的就没一个合适的。四点半，陆自明从工地返回现场办，一身尘泥和汗水。他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办公室倒上一杯水喝起来。章哲立灵光一闪，就是他了！

    于是马上和陆自明套起了近乎：“陆哥，辛苦辛苦！”

    陆自明微微一笑，说：“这有啥辛苦？”

    章哲立：“嗨，看你这一身的灰汗，老劳模么！”

    陆自明：“哪里，工地上么都这样。林工现在还在工地上守着呢。我不算什么。”

    章哲立故作神秘地说：“那这样，我晚上设宴犒劳犒劳你！怎么样？”

    陆自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

    章哲立轻笑着说：“对呀！顺便再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哈哈。”

    陆自明淡淡地说：“那算了，我暂时也没有恋爱的打算，就不劳你破费了。”

    章哲立继续劝道：“别介，人我都给你约好了，我高中班的班花女同学！饭我来请，你就亲自赴宴就成了。怎么样，安排的周到哇，像你的办公室主任一样。”

    陆自明笑道：“那谢谢‘章主任’！心意领了。我昨天喝醉了，今天就不去了，你另找别人吧。”

    章哲立听语气，看来陆自明是铁了心不参加了，于是口气软下来说：“陆哥，我跟你说实话，晚上这顿饭你必须要帮我一次！”然后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这顿饭说到底也是为了荷园项目、为了工程科，你可不能不管。”

    陆自明听完说道：“这样啊，那我义不容辞！”

    章哲立开心地说：“这样才是好哥们嘛！再说，昨天晚上还是我扶你上楼的呢。”

    陆自明笑道：“好嘛，‘六月债、还得快’。”

    傍晚的深州，夕阳西下，给这座江南小城镀上一层金色余晖。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晚饭约的是六点钟，章哲立和陆自明下了班直奔韩国烤肉馆。这是一家新开的小馆子，在李氏状元街上。李氏状元街是深州市的一条文化步行街，以宋代出过的一位赫赫有名的李姓状元郎而命名。陆自明走进这家新开张的韩国烤肉馆，店铺不大，分上下两层，前面沿街、背后临河，位置很好，装修得窗明几净。章哲立订的是一楼临窗沿街的卡座，隔窗就是步行街上穿行的人流和街景。两人上二楼看看，格局也差不多。二楼还有一个窄窄的楼梯，章哲立向服务员问道：“这上面还有一层吗？”服务员说：“哦，上面是露台新改造的露天座位，就一个位置，请问先生需要吗？”

    陆自明说：“上去看看！”走上仅容一人上下的几级楼梯踏步，上面是一方巴掌大的小露台。露台中间撑着一把大遮阳伞，伞下放着一张桌子和六把椅子，临边用欧式的铸铁栏杆围着，周边摆满各种绿植、鲜花盆栽，仿佛一个世外桃源。尤其是视野极好，河景和远方的街景尽收眼底，而且只有一桌，私密性极好。章哲立和陆自明都觉得相当满意，章哲立问服务员：“我们可以换这个位置吗？”

    “可以的，就是这个露天位置没有空调，有的客人宁愿要室内的。”

    陆自明说：“没关系，我们换这个位置。”

    服务员连声说：“好的好的”。

    六点一刻，叶苹苹和李宁燕才姗姗而来。章哲立和陆自明已经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叶苹苹略着淡妆，穿着一条浅紫色的丝绸吊带连衣长裙，外套一件白色短袖小坎肩。白嫩的脖颈上戴着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漂亮里透着很社会、很妩媚又很自信的气息。李宁燕其实五官也算清秀，扎个马尾辫，个头比叶苹苹还要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又高又瘦，像纸片一般单薄。因为高，人反而有点佝偻着头，显得身材不挺括。章哲立殷勤地迎上去说：“两位美女来啦？我们先上去入座吧。”

    叶苹苹说：“好的，我可都饿了！咦，胡拥军怎么没来？”

    “哎，说是临时有接待任务，来不了了。这位是我同事，等会再介绍吧。”章哲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