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酒菜上桌。冷盘之后，第一道大菜是砂锅白肉。

    徐宇澄说道：“这道菜有个来历。原来宫廷里每天要宰杀几头猪祭祀，用清水煮白猪，祭祀之后的祭肉就被宫里的小太监们偷出来，开了一家酒店。主打菜就是这道砂锅白肉，用盐、糖、酱油、耗油、腐乳和一点蒜泥、香葱、香菜做蘸酱。来来来，大家都尝尝。用白肉蘸酱吃。”

    大家兴致勃勃品尝起来，待大家都尝过，陆自明也夹起一筷子，蘸蘸酱，送进口中。风味的确比较独特。

    一会又上来一个吊锅浓汤，飘来一股浓重的猪下水的味道。徐宇澄笑道：“这道菜是北京特色菜—卤煮，原来是天桥上卖苦力吃的美食。做苦力的每天消耗大，但是买不起肉吃，就吃猪下水，便宜、油大还补充体力。现在改良过了，味道没那么重，成了北京特产了。大家尝尝。”

    陆自明连忙站起身，来到徐宇澄身旁，给徐宇澄先盛了一小碗，又给其他人各盛了一小碗。最后自己也尝了尝，浓汤里面夹杂着猪肝、腰、肺、大肠、小肠等内脏，一股浓烈的香臭气味。陆自明硬着头皮把碗里的吃干净，心里直后悔刚才多添了两勺。

    其他的也大都是些北京特色的家常菜：熘肝尖、京酱肉丝、北京烤鸭、三不粘，每上一道菜，徐宇澄都会稍加讲解，他知识渊博，把这道菜的来龙去脉结合北京的历史、民间文化典故讲的绘声绘色，十分有趣。而且他一口纯正的京腔，听上去十分悦耳而“洋气”。

    最后每人上了一道位菜--葱爆海参。刘积仁和杨滨频频敬酒，陆自明礼节性地敬酒后，主要盯牢场面，殷勤地添酒倒茶，同时时刻关注刘积仁的神色。酒过五巡，刘积仁扭头跟他使了个眼色。陆自明会意，随即拿出事前准备好的信封，悄悄地走到徐宇澄的身边，小声说道：“徐会长，这是刘总的一点小心意！”徐宇澄转头看看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塞进口袋。信封里是三千元现金，这是刘积仁有备而来，主要是寻求各位专家对评优评奖方面的照顾。很快五位客人每人拿了一个信封。酒宴的气氛随即推向高潮。大家相互敬酒，相谈甚欢。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九点多钟，晚宴结束。五位专家酒足饭饱，拎着土特产心满意足地散去。把五位客人送走后，陆自明去前台结账。他此次带了三万元现金来，送出了一万五，除去订酒店交的押金，身上还有一万一千元左右，应该足够。

    陆自明到饭店前台说声：“买单！”

    服务员微笑地说道：“好的！您稍等！”低头拿计算器飞快点了点，说道：“总共消费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元！”说着把单据递给他。

    如同平地一声雷，陆自明惊愕当场，下意识地脱口说道：“多少？这么贵！”接过单据，看看菜单，光是每人一份的葱爆海参就要四百八十元每位，一般饭馆里四百八够点一大盆的葱烧海参了。酒水也是贵的惊人，再加上茶水饮料等，单据上汇总的数字赫然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元。陆自明问道：“能便宜些吗？”

    “本店一般不打折，但是徐会长的客人嘛，就把零头抹掉算了，先生您付一万三千五百元好了！”

    tmd，便宜六十八块还像卖个多大面子似的！陆自明一边心里骂，一边嘴上问道：“可以刷卡吗？”

    服务员说道：“本店只收现金！”

    陆自明额头上的汗滋滋地冒出来，这可怎么办？刘积仁和杨滨两人正在饭店门口抽烟闲聊。他只得硬着头皮，跑到两位领导身旁，尴尬地说道：“刘总，杨总，你们身上有现金吗？这个单要一万三千多，我身上只剩一万一千多的现金。他们又不能刷卡，怎么办？”

    两位领导面面相觑，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饭店，消费竟然如此之巨，实在出乎意料。杨滨说道：“我身上还有二千块钱，够不够？”刘积仁说道：“我这里有三千块，小陆，你先拿去结账吧！”说着刘积仁掏出裤兜里的三千元现金递给陆自明。陆自明接过，跑去把单卖掉，开好发票。

    三人回程的路上，刘积仁开玩笑道：“那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上海不知道钱少…….”

    “不到广东不知道肾不好，哈哈哈。”杨滨接道。

    “哈哈哈，看来，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钱也少啊！”刘积仁说道。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杨滨附和着打趣道：“估计这家饭店徐会长有股份的，咱们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哈哈。”

    陆自明此次出差大开眼界，这才知道什么叫长了见识。大千世界，自己正如井底之蛙，所经历的世事还浅着呢！

    回到深州，一切恢复平静，陆自明又开始每天的惯性生活。

    这天上午在办公室，突然传呼机响了。他拿起看看，是老家的号码。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心里一阵紧张，赶紧拿起电话回过去。

    “自明是吧？”是姐姐的声音。

    “姐，我是自明。家里有什么事吗？”

    “哦哦，没事，没啥事。一个是好久没你电话了，家里让我问问，你还好吧？”陆自英说道。

    陆自明舒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道：“姐，我挺好的，没啥事。这段时间比较忙，这不刚从北京出差回来呢！”

    “你去北京啦？真好！你忙着呢吧，本来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忙的话就算了！”

    陆自明听到姐姐的话里有话，心又一紧，问道：“姐，啥事啊，我这边没关系的，你说啊！”

    “是这样，自强呢马上要开学返校了，本来我呢想跟他一起过来深州看看你，要是忙就下次吧！没啥事！”

    原来是这事，这算什么事？姐姐生怕会影响自己工作，连这事都小心翼翼的。亲人啊，总是在为你着想！陆自明心里一阵感动，说道：“姐，你们来，你们来！正好自强陪你一起，我也放心。让你一个人来，我还不大放心呢！自强从我这里到南京也近，挺方便的！”

    听这么说，陆自英开心起来，说道：“自明，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不会，不会。你们来！”

    第二天下午，陆自明接到王梅芳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晚上梅芳值夜班，要从晚上八点值到早上八点。陆自明告知姐姐弟弟要来的消息，梅芳立即表示要和他一起去接。五点半，王梅芳和陆自明在深州市长途汽车站出口处等候。过了十来分钟，从里面出来一大拨人，两人翘首张望。人群中有人主动向他打招呼：“哥！”

    陆自明看到了冲他招手的弟弟。弟弟穿着一条印有校名的白色t恤，青春的脸庞仿佛洒满阳光。姐姐穿着一条白色小碎花的短袖衬衣，跟在弟弟身边。姐姐和弟弟走到他的面前，陆自明一把抱住了弟弟。姐姐也用手抚着他的肩膀，三人都很激动，一时把王梅芳独自落在一旁。过了一会，陆自明松开弟弟，仔细打量一下姐姐和弟弟。姐姐清秀白净的脸庞满是笑意，望着他的眼神里透着骄傲和怜爱，比过年的时候略胖了些，显出中年妇女的丰腴。因为开餐馆的缘故，几乎没有见过姐姐穿白色的衣物，也显得很秀气。弟弟呢，怎么每次见都觉得他又长高了，比过年在家里见到时又成熟了许多，在社会上完全是个大小伙子了。

    姐姐也望着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比过年的时候好像还瘦一点了？”

    “这段时间跑步健身，把体重控制下来了一些！”陆自明答道。

    “哦哦，可不要省吃俭用的委屈自己！要多吃点，可不敢把身体搞垮了！”姐姐埋怨道。

    陆自明笑笑，说道：“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女朋友王梅芳！”

    陆自英早看到王梅芳了，站在弟弟身边很般配的一对，听弟弟这样介绍，热情地握住梅芳的手，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呢！自明，你可好福气！”

    王梅芳笑笑，热情地问候道：“姐姐好！老是听自明说起你们！”

    “嫂子好！”陆自强主动跟王梅芳打招呼。

    王梅芳略感害羞，陆自明则表扬道：“自强现在懂事了么！哈哈哈！”

    “哈哈哈！”

    四人简单吃过晚餐回到陆自明的宿舍。陆自明和王梅芳本来商量着让姐姐到宿舍附近的旅馆开个房间，弟弟和他在宿舍一起。但是当听说旅馆房间要一百元一晚时，陆自英说什么也不同意去旅馆住，并执拗地说道：“一百块钱一晚也太贵了，如果是这样我今晚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去了。反正弟弟也见到了，也没有别的啥事。”

    陆自明知道姐姐的性格外柔内刚，想定的主意很难劝得动。可是在宿舍里住几天，怎么可能呢？

    这时章哲立在隔壁房间，听到他们议论。走过来说道：“陆哥，今天是周四，明天呢周五我和小钱要回乡下去住几天，周一回来。我不在么，你们姐弟就在宿舍里住住么好了，用不着到外面开房间的！就是今晚……”

    陆自英听这么说又高兴起来，连忙说道：“今晚不要紧，我在这里将就一下就成！”

    王梅芳说道：“姐，要不这样，今晚你跟我去我单位的值班室将就一晚上，晚上我一个人值班，你正好陪我做个伴。”

    “那好啊！那样最好了！梅芳，不会影响你工作吧……”陆自英高兴地说道。

    “不会，不会，晚上值班室就我一人。”

    住宿的难题解决了，陆自明舒了一口气，感激地跟章哲立说道：“哲立，谢谢你啊！”

    “嗨！陆哥，咱兄弟俩客气啥！”

    第二天，陆自明到办公室上班。今天他让弟弟带姐姐去市郊的春湖旅游度假景区游玩，并塞给弟弟六百元钱。周六他打算带他们去附近的水乡古镇转转，这是江南的特色，离市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那边的公交车的趟次很少，返程也不大方便，打车过去一则是贵，实在有点心疼，关键同样是返程不一定能顺利打到车。王梅芳周六上班，只有自己带他们过去。其实以他现在房产集团大内总管的身份，周末叫个驾驶员开两天车，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公车么，名曰为公，其实还是私用的时候多，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陆自明心里不愿开这个口子，他不想嘴上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背地里却做着让人说闲话的事。但是，确实是不方便，就难得用这么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吧？那些个领导们天天理直气壮地用着公车，已经快完全变成他们的私家车了。自己就用这一回又算啥呢？正想不好明天到底如何安排，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

    “自明，你明天什么安排？我想你陪我去一趟省城，好久没去逛商场了！”叶苹苹说道。

    陆自明眉头略皱一皱，答道：“明天我没空啊，我姐姐和弟弟来深州了，我要陪他们呢。”

    “啊，你姐姐和弟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没什么事吧？”

    “哦哦，昨天来的，没什么事。我来这两年了，他们也没来过，正好我弟弟快开学了，顺道和姐姐来玩玩。”

    “哦，这样啊。那你们明天怎么安排，我和你一起陪他们吧！”

    “我本来打算带他们去古镇玩一下，就是有点担心那边回程车不方便。”

    “嗨！这个你担心什么，明天我叫辆车一起去就好了。现在古镇人少，公交车次很少，出租车更是不一定能打的到，还是要自己叫个车去方便。”

    情况陆自明是知道的，但是又不想自己叫公车，听叶苹苹这样说，问道：“你叫辆车？你到哪里叫辆车？”

    叶苹苹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是我爸的车，本来打算明天去趟省城的，这样，改计划了，正好明天陪你们去古镇玩一玩。”

    陆自明听她这么说，心里舒了一口气，答应道：“那好吧！先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可谢的！”

    周六，叶苹苹精心打扮一番，坐一辆高档的黑色丰田皇冠轿车，接上陆自明三姐弟，到水乡古镇游玩。叶苹苹非常热情，一路上和他们不停地说这说那，但陆自明总感觉姐姐的心情略显低落。

    周一，弟弟买了深州直达南京的车票，返校报到。姐姐也要返程回家，先坐长途汽车到江南省城的火车站，再坐火车回河宁老家。现在不是旺季，车票很好买。陆自明叫办公室的人帮助预订好了火车票，又给姐姐买了去省城火车站的汽车票。本来叶苹苹想另叫一辆车周一把陆自英直接送省城火车站，但陆自英坚决地推辞了。她让弟弟买了长途汽车票，坚持自己返程。周一一早，陆自明送走姐姐和弟弟，心里忽然一阵空虚：姐弟三人曾经一起长大，是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而今各自天涯，聚少离多，一年之中见面日子不过短短数日，想想人生如此，有何意趣？但是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永远会首先为对方考虑，而不是自己，这就是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