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椒麻橙香牛肉丝与香橙腊肠蒸饭
作者:咖啡和白兰地   藤蔓向上最新章节     
    苏慎渊回市中心了,带走那三幅画,留给奚午蔓满心的期待。

    一整天的阳光都很好,远山灰蒙蒙的,直到太阳从那里退出天幕,远山的树才短暂染上夕阳的色彩。

    彩色很快消失,西南方的圆形树冠间,昏星分外明亮。

    奚午蔓难得和大家一起,在民宿的餐厅吃饭。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好好画画,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她一心念着苏慎渊说的奖励。

    师生们一直在谈笑,关于学术理论,关于实践操作,还有一些当天碰到的新鲜事。

    有人说,今天上午,有个老头死了。死在了马路中央。

    起因是,一群群媒体人踩死他地里的蔬菜。他怎么喊怎么求都没用,硬生生给急死了。

    他们说,那个老头脏兮兮的,几十年没洗过澡。

    他们说,那个老头是个孤寡老人,没有后人,没有老婆,也没有愿意认他的亲戚。

    奚午蔓想到一双脏脏包一样的旧棉鞋。

    月转星移,天边又泛起了白。

    他们没再去前天到过的那个地方,奚午蔓不知道昨天死的,是不是那个上眼皮下耷的老者。

    这地方很广,但乐声会传遍每一座山头。可今天静悄悄的,没有乐队唱难听的歌,想来也没谁为那死去的人跳僵硬的舞。

    那个人死了,静悄悄的。

    那个人会被埋进土里,这片土地下曾有无数尸体。奚午蔓想。

    笔尖传来明显的阻滞感,奚午蔓这才收了思绪,取出美工刀削炭笔,只几下,就有新的笔芯冒出来。

    田地和树林里有很多锄草或砍柴的人,A大的师生们穿插其间,远远看去,同农人没什么差别。

    大家都是小小的人影,在天与地之间存在着。

    师生们都从民宿带了食物,那就是午餐。

    奚午蔓的司机为她送来餐盒,装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另有一份腊肠蒸饭。

    她一看,就感觉不是司机做的。

    一尝味道,果然。

    单凭椒麻橙香牛肉丝与香橙腊肠蒸饭,就能确定这不是司机做的。

    司机做的橙子料理,总有很重的橙子味。

    “你雇了个厨子?”奚午蔓问司机。

    “你要见见他吗?”司机却一脸欣喜。

    “不见。”奚午蔓说。

    司机微微嘟起了嘴,看上去很有些失落,就像是她辛辛苦苦做了料理,却遭各种嫌弃。

    饭后,司机带着餐盒又回车上去了,奚午蔓提着椅子换了个地方,继续画速写。

    太阳在西空开始呈弧形下滑,斜晖呈淡淡的橘色。

    奚午蔓独自一人,慢悠悠往车停的方向走,身后老长的影子渐渐融了夜色。

    一停下步子,耳畔的风声也跟着停止。

    车门开着,奚午蔓刚踏上第一步梯子,就听见车里的说话声。

    “你跟我说你做的这玩意儿是香橙美式?”男人大提琴低音般的嗓音满是嫌弃,“做得明白吗你?别浪费橙子跟咖啡豆。”

    奚午蔓的呼吸不自觉屏住,抬眼就看见面朝车门坐在卡座上的楼盛。

    他双手揣在蓝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深灰色牛仔裤的直筒裤腿下,米白色运动鞋一尘不染。

    他长及下颏的自然卷黑发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依旧是对谁也不爱搭理的表情。

    他的身体往后靠,尽量远离面前那只骨瓷咖啡杯,似乎那不是一杯咖啡,而是闻到就会死的毒药。

    然后,他抬眼,看见奚午蔓。

    那瞬间,他眉眼间的嫌恶化为温柔的笑。

    “回来了。”他客气地与她打照面。

    “嗯。”奚午蔓走近他,“你怎么会在这?”

    “顺便来这边写生。”

    “顺便?”

    “主要是来看看你。”

    “看我?”

    “看看你找了个怎样的新欢。”

    奚午蔓还没问他什么意思,身后传来林晓铃和那小子的谈话声。

    楼盛不动声色地打量刚上车那俩人,只微微点头回应他俩出于礼貌的问好。

    这几天没怎么上网的奚午蔓不知道,她帮人写挽带的视频被疯转,记者们连夜赶来这橙乡,还因为视频里有个看上去与她很亲密的年轻男人。

    疑似m集团小公主的新男友。不知道谁带了这么个节奏。

    楼盛对奚午蔓说互联网上有人带节奏时,却紧盯着副驾驶的那小子。

    车灯迅速扫过山路,与民宿外的太阳能照明灯交汇,然后熄灭。

    民宿的餐厅里,A大的师生们同往天一样谈笑,奚午蔓仍作一个默默干饭的旁听者。

    他们谈的话题完全属于奚午蔓不擅长的领域,奚午蔓没办法加入他们愉快的谈话,也不想加入。

    那些话题跟她没什么关系。比起为了所谓联络感情而浪费时间聊天,她更愿意赶紧填饱肚子回房间去画画。

    她右手边的楼盛大概和她有同样的想法,楼盛也静静吃菜、喝汤,听师生们讲话,还有司机不时很外行地打趣,总能引得一阵哄笑。

    奚午蔓跟楼盛最先填饱肚子,放下筷子离席。

    奚午蔓往房间回,楼盛跟在她身后。二人像是约定好,要共同前往一个目的地。

    窗边的画架上,搁着一个没绷钉画布的木画框,桌上只有炭笔画的厚厚一沓稿子。

    房屋、花草、居民、道路、家禽、宠物、山、云与树木的特写,还有许多不同的场景。

    “我听任教授说,新年的画展会设一个乡村主题的展览专区,展出的都会是Z集团特邀画家的作品。”楼盛看过最底下一张画稿,抬头看窗边的奚午蔓。

    她刚把钉好画布的油画框放上画架,正侧身去取颜料。

    楼盛转身面对着她,双手往后撑在桌沿,说:“之前我还好奇,你跟被记者追杀一样,你爸都没来,苏慎渊怎么来了。”

    奚午蔓没有答话,往画布上贴布胶带分区。

    良久的安静。

    楼盛靠在桌边,抄着手看奚午蔓拿着板刷,往画布上铺一层薄薄的橙色。

    待她放下板刷,他才问:“你跟苏慎渊,私底下也有交情吧?”

    她转头看他,面上带着一贯的礼貌微笑,温柔,却给人强烈的疏离感。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八卦了?”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