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能帮我说声谢谢吗?
作者:咖啡和白兰地   藤蔓向上最新章节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三次,第四次、五次,如果一直待在那破地方,一定会有无数次。

    奚午蔓感觉,如果不离开那破地方,下半辈子每天都要送小女孩回家。

    她跟水西月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首都。

    她没有说是因为想躲开楚修的女儿,而说是想到c国沿海地区去了解当地的民俗。

    她确实也想了解沿海地区的民俗,那边部分村落还保留着原始宗教和巫术。

    她几乎没怎么分析研究原始宗教的好处,水西月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出行的日子定在第二天中午,奚午蔓回到道观,还是想在离开之前把那本书看完。

    可是,楚修的女儿扰乱了她的计划。

    小女孩出现在窗外的时候,她恨不得用桌面那本书砸死小女孩,到底忍住了。

    她静静看着小女孩走近,后者站在廊下,踮起脚尖越过窗台看她。

    “姑姑,你在忙吗?”小女孩问。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奚午蔓说得直接。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

    “我明天就走了。”

    “你要去哪?”

    “那不是你该问的事。”奚午蔓有点心累。

    “你要去出差吗?”小女孩依旧是那样对万事万物都不设防的天真表情,“我妈妈总是到很远的地方出差。你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奚午蔓说。

    小女孩沉默良久,似乎奚午蔓的话很难理解。

    过了半晌,小女孩又问:“那你要回A国吗?”

    “回。”

    “你能帮我跟楙姑姑说声谢谢吗?”小女孩眼中跃着喜悦。

    “什么?”

    “我很喜欢楙姑姑送给我的粉红色毛线,我想跟楙姑姑说谢谢,但是我不知道楙姑姑的收信地址,我也不知道楙姑姑的电子邮件和手机号。妈妈说,我在成年之前都不能去A国。”

    小女孩说得很慢,堪比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主持人的字正腔圆,也不知道是担心奚午蔓听不懂,还是怕有发音错误或语法错误。

    奚午蔓听得费劲,恨不得按下三倍速,可惜面前没有可供按下的按钮。她只能用拇指指腹轻轻擦着食指和中指指腹,以此宣泄心头的躁火。

    “你回A国的话,能帮我跟楙姑姑说声谢谢吗?”小女孩两只小小的手扒在窗台,神情实在认真,“我希望她能知道,我十分感谢她送的粉红色毛线,我非常喜欢。”

    “好。”奚午蔓轻一点头,“如果我能记得的话。”

    小女孩很高兴地笑了。

    奚午蔓觉得那笑容莫名其妙且充满罪恶。

    实在看得心烦,奚午蔓以温和却令人感到疏离的口吻问小女孩:“你还有什么事么?”

    “妈妈非常担心承叔叔。”“小女孩敛了笑,“承叔叔的身体还好吗?”

    脑子里闪过奚午承的身影,奚午蔓扯出一贯的客气微笑,说:“不用担心,你承叔叔的身体好着呢。”

    “真的吗?妈妈说,承叔叔小时候害了好大一场病,医生说一辈子都好不了。”

    奚午蔓认真回想了一下,丝毫不认为奚午承哪里像是有啥大病的样子。

    “没有这样的事。”奚午蔓以尽量轻松的口吻对小女孩说,“你承叔叔的身体现在倍儿棒,吃嘛嘛香。”

    “真的吗?”

    奚午蔓点点头。

    小女孩立马笑开,张开双臂往后退了一步。

    奚午蔓差点以为她要像小鸟一样飞出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女孩的双臂又紧挨着肋骨,“你也要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哦。”

    听见小孩真诚的祝福,奚午蔓有一丝愧疚。

    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小姑娘是楚修的女儿,是个天大的麻烦,奚午蔓才将心头的罪恶感压了下去。

    “你也是哦。”奚午蔓报小女孩一个温柔的微笑。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竟不自觉模仿起小孩子的天真语气。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女孩点点头,又用那样慢吞吞的圆正腔调说:“还有,你出差的话,要好好吃饭睡觉哦。妈妈就总是因为工作不好好吃饭睡觉。妈妈每次出差回来,爸爸都说她瘦了好多。”

    小女孩最后朝奚午蔓挥了挥手,就转身蹦跳着离开了。

    奚午蔓注意到,渐渐远去的小女孩的步子慢慢变得沉重。

    她没有过多琢磨小女孩的心情,只想着小女孩提过的奚午承的身体。

    然后她想到,奚午承戒了烟,为了能多活几年。

    她不知道奚午承什么时候害过大病,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奚午承的健康状况。

    她肯定自己没有因为楚修女儿的话就担心奚午承的健康,可她不清楚自己心头为什么会堵着一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气。

    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感觉很累。

    天刚刚黑下,她就缩进被窝睡觉了。

    坐上离开首都的飞机,奚午蔓并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轻松,她感觉不管到哪都会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同她一起的还有两名社会学学者——c国的刘通逸和b国的陈星儒。

    刘通逸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头发黑密,眉毛很浓,薄唇总抿着笑意,眉间却总悬着严厉的尖针。

    他的个子高高的,很瘦,没有发达的肌肉,臂力却大得惊人。

    陈星儒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是b国多所大学的名誉教授,周身有种长期营养严重不良的瘦感,精气神却很好。

    她的头发柔顺有光泽,染成熟透的户太八号葡萄一样的颜色,强光下似一瀑流动的红葡萄酒。

    而她身上没有葡萄的香,她也不喝红葡萄酒。她什么酒都不喝。

    从离开首都到看见辽阔的海面,两位位社会学学者都没有交流过哪怕只一句话,奚午蔓差点以为他们语言不通、无法正常交流。

    一下飞机,在前往取行李时,奚午蔓听见身后那两位社会学家简单交流了几句,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奚午蔓无心在意海面的金光和当地隐藏于山野间的人工养殖场——就像两位社会学家聊的那些东西。

    而她在意起当地原始宗教,像一些着作中提及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