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耳边不断环绕温宿那两声呼喊。
凛冽寒风刹那间消失,他躺在温宿离开前最后给他的保护伞下。
大蘑菇稳稳接住他,裴忱无意识滚落在地,蘑菇伞庇护着他。
水母却顺利带着自己的“食物们”越飘越远,即便江北行等人已经追上。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母消失在教堂中。
这一切发生太快,从裴忱出冰屋到水母再次躲回教堂,不过三四分钟时间。
“消失了,顾姣姣也被抓走了。”江北行听熟悉脚步声,知道裴忱来了。
裴忱面无表情盯着教堂,眼神狠戾冰凉,气到想笑,扬起的嘴角多了几分偏执病态。
拿手机时,指节僵硬青白。
裴忱拨通负责管理传回装置的系统大楼电话。
“传回室?有联盟学院的学员回去吗?我要你立即确认。”
系统大楼工作人员听出是裴忱的声音,不敢耽误,立即跑去传回室确认。
如果学员有生命危险,会被送回这里。
半分钟后,裴忱听到对方说:“没有任何学员出现。”
“你确定?”裴忱声音嘶哑凶狠。
一连问了三遍,裴忱压着怒火:“知道了,有学员回去,立即打电话给我。”
挂断电话,裴忱气势愈发阴郁。
莫名的焦急慌张在心脏蔓延。
有传回装置,可到底在怕什么?
裴忱却不清楚。
只知道温宿失踪,好似心脏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块心头肉。
江北行从未见过他这样,劝道:
“老裴,大家不会有事儿,但你别吓我,我遭不住了。”
裴忱把眼前有些碍眼的额发往后捋,尖锐戾气席卷他整个人,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教堂的冰门!
“咔嚓!”结实的冰门炸出道道裂痕。
“草他妈的!”
温宿……傻子。
对待混账,不应该时不时贴上来。
不应该心软。
更不应该来保护他。
“妈的我真是……”裴忱眼底翻涌猩红,“温宿怎么想的,扛不住压迫还要硬上?”
江北行拽他,“你冷静点,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温宿他们有装置保命。”
裴忱讥讽冷笑:“传回装置?你还不了解?那东西只有在人快死的时候才能强行开通道带回去!”
“然后送进医院抢救!能不能活全看运气!公会那群白痴他妈的吃干饭!救治不及时温宿会死!”
哪怕相处二十多年,江北行瞧见裴忱这副凶恶的模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裴哥,冷静,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一班学员上前劝解,生怕两人吵起来。
“是啊裴哥,咱们已经看见这东西是什么了,肯定有法子救大家出来。”
江北行冷着脸,点燃一根烟抽上。
两个班学员不敢吭声,自觉找线索。
裴忱捏着眉心,拨打一串脸熟于心的号码,接通后,抢先说道:
“姐,我要八个活人,现在立即把他们送来北部平原映雪城,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任务再和你解释。”
“那些强奸判刑的死刑犯就可以,你和公会知会一声,任务需要,他们会给。”
江北行倏地看向他,“拿活人做靶子?!”
“嗯。”裴忱呼吸还是乱的。
温宿消失,他晚来一步的恐惧,愤怒,各种繁复情绪积压在心脏。
“本来我想亲自会一会这东西,让它把我带走,没想到……”
没想到温宿会傻到不顾一切来换他。
怎么想的?
他裴忱,有对这颗傻蘑菇好过半分?
江北行用力捏了下裴忱肩膀,“任务结束,好好想想。”
裴忱收敛狂躁,带众人离开教堂。
等到离得够远。
裴忱的伴生兽如同一条自由灵活的火车,在冰面下爬行,倏然破冰而出!
黑蛟身体毫不费力盘绕在冰雕刻出的教堂,盘了两圈,头颅高高扬起,不断收紧身体。
鳞片摩擦在冰砖上,咯吱咯吱刺耳的开裂声。
范队看出黑蛟要毁了教堂,急忙阻止:“裴忱!不能毁!快让它停下!”
裴忱淡淡瞥他一眼,“把范队绑了。”
江北行捋起袖子:“我来,我喜欢绑人。”
“疯子!疯子!这样大家都会死!把它惹怒怎么办!怎么办!”
范队转身就跑,边跑边骂:
“原本只需要吃饱就可以了!现在它一定会发怒!疯子!”
饶是再笨的人也听出不对。
16班学员一拥而上,帮着江北行把人给绑了。
范队只能瞧着教堂被黑蛟碾碎,彻底坍塌为废墟……
裴忱在教堂外站到天亮,回去后重新梳理目前线索。
“昨天失踪七个,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试试留下九个,其他人退出映雪城。”
一班纪律委员好奇地问:“裴哥,你刚才打电话只要八个人,难不成你准备自己顶上吗?”
裴忱嗤了一声,“太浪费时间。”
江北行胳膊肘轻怼纪律委员。
“第九个是范队,你裴哥准备速战速决,只需要等着这东西今晚出来,老裴几成概率弄死它?”
这个年纪的张狂在裴忱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斩钉截铁道:“十成。”
-
温宿从混沌沉寂的梦境中挣脱,缓缓睁眼,误以为来到了天堂。
头顶上方是散发浅光的触须,好似有股不存在的风,把这些长长的触须吹动。
死了吗?
温宿缓慢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
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扣在口鼻处,温宿感到不舒服,抬手想要取下。
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摘,你缺氧,队医让你保持吸氧,这是顾姣姣从腕带里翻出的便携氧气瓶。”
是南新的声音。
“也不要乱动,我们刚刚好像都摔得不轻。”
温宿还处于不算清醒的状态,很想转头问:班长,你怎么也死了。
南新很了解蘑菇奇怪的脑回路,毕竟植物都大差不差。
主动解答:“我们都没事,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头顶有一只非常大的水母。”
怪不得,有点亮。
温宿还以为天堂也开灯了。
半分钟前还在想,这灯泡不算亮。
余晚虚弱地爬过来,小声说:
“宿啊,幸好你没事,刚才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们醒过来,怎么喊你都喊不醒。”
头顶还有个大家伙,说话声也不敢太大。
顾姣姣语气很轻松:“别怕,目前两种可能,要么我们快死了传回装置启动,要么裴哥来救我们出去。”
女队医:“我觉得还是祈求那位裴同学来救我们,我和巡查员并没有传回装置。”
一班班长苦笑:“虽然裴忱挺畜生,但是这种时候,我求他快来我面前装逼。”
提起裴忱,温宿眉眼弯了弯,继而又想起他说过的话,笑意被失落替代。
其实也还好。
并没有多么难过。
对于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生活,温宿觉得累。
失去爱自己的妈妈。
被唯一的亲人厌恶,怀疑。
都已经这样糟糕了,那么再失去,也就无所谓了。
温宿太过于丧气的心情好像惹得孢子不开心了,毫无征兆开始腹痛!
“宿宿?”
温宿猛地弯腰,吓坏了余晚。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宿侧过身蜷缩成一团,紧紧捂住小腹,针扎般细密的痛感,让他额头冒出一层汗珠。
温宿眼角浸着泪花,费力睁着眸,无意间发现这里像是展馆。
最中心摆放一件精美壮观的冰雕。
但是清冷纯洁的冰雕下,堆积许多具巡查员的尸体,已经遍布尸斑,隐隐散发不明显的臭味儿。
这般景象毫无预兆出现在温宿眼前,他害怕地闭上眼睛,可尸体挥之不去。
温宿胃里翻搅,无比怀念裴忱的怀抱,和令他安心的气息。
“别……别看。”
余晚连忙抱住温宿的上身,用身体挡着他视线。
“不会有事的,宿宿不看那些人,肚子痛吗?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顾姣姣急道:“队医姐姐快帮忙给看看!”
女队医立即挤到温宿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帮他把脉。
“你身体很虚弱,营养不良。”
“而且,你是不是离不开……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