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温宿吓得动弹不得,浑身僵硬,任由雪花再次蒙上护目镜片,遮挡视线。
他缩在厚重的衣服里发抖,手脚刹那间变得冰凉,但是仅仅过了四五秒。
温宿帽子下露出的蓝色发丝爆发出黑紫的质变菌丝,猛地往影子那边刺过去!
却扑了个空……
温宿用力抹掉护目镜上的雪花,凝眸看去,什么都没了。
“怎么会……”
温宿攥紧手指,在原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道身影。
暴风雪的天气下,能见度太低,后方队员也看不到,只有绳子牵引。
温宿很无助,他摸索腰间和裴忱相连的绳子,加快速度跑向裴忱的方向。
明明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温宿好像跑了很久很久,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终于,温宿视线中出现裴忱的背影,努力伸出手想要牵住他。
却在此刻,裴忱突然消失在他眼前!
温宿手里原本盘了几圈的绳子忽然快速散开绷紧,在即将扯动温宿时停了下来!
“裴忱!”
温宿立即追过去,快要跑到裴忱方才消失的地方,猛地停下脚步!
温宿堪堪在断裂的冰层前站稳,惊讶地看着这条足有五六米宽度的大裂缝。
这条裂缝深不见底,两侧冰面光滑,浅蓝色的冰越往下越幽深漆黑。
怪不得裴忱突然消失,原来他掉了下去!
“裴忱!”温宿跪在边缘,努力探出身体往下看,声音在颤抖。
“裴忱!!!”
温宿喊的快要破音,浑身如坠冰窟,他无措地在边缘摸索,在飞快思考怎么才能下去。
就在温宿快要绝望时,忽然偏下两三米的位置传来裴忱声音:“宿宿!我没事!”
温宿愣了下,回过神颤抖着身体想要去找他的位置。
眼睛却已经湿润,呼出的热气导致护目镜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顾不得凛冽的风,温宿取下护目镜和口罩,探出上半身努力往下看!
“宿宿!小心边缘滑!”裴忱看到冰层边缘温宿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心都被一下子攥紧。
裴忱同样取下了护目镜,目光担忧,下意识伸出手臂,避免温宿掉下来。
“往后退,宿宿!”
温宿听话地往后退了些,观察裴忱身处的位置。
他整个人挂在冰壁上,如果不是特制的手套和鞋子可以刺入冰层,裴忱这次凶多吉少。
“你坚持下,我马上救你。”温宿用力地拉扯三下腰间的绳子,提醒身后队员他这里遇到了突发情况。
这也是一早裴忱交代过的信号。
温宿紧跟着调动菌丝,质变过的黑色菌丝蜿蜒而下,在裴忱腰间环绕一圈又一圈。
“我往上收菌丝,你慢慢往上移动。”温宿说罢,抓起和裴忱连接的绳子在手里绕了几圈,正要用力把他往上拽。
突然一声突兀又可怕的开裂声传进耳朵,紧接着是裴忱大喊:“宿宿!快跑!你站的地方要塌了!”
不需要裴忱提醒,温宿已经感觉到身下这一大片冰层在晃动。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
裂缝看起来太深了,如果裴忱掉下去,哪怕有那伽保护,也会有危险。
“快上来啊!”温宿咬牙,用尽全部力气拉扯绳子。
冰层裂痕越来越明显,积雪成片滑落掉入深渊,温宿使不上力气,双脚不断打滑。
不过菌丝往回收,能明显感觉到裴忱在往上爬。
可温宿身下的冰层已经开始剧烈晃动!
温宿定了定心神,再次用力。
就在这时,一双手握住了绳子,和他一起用力!
是周越!
“裴忱!快上来!”周越爆发力极强。
他一出手,裴忱借力翻身跃出裂缝,安稳落地,不敢多做耽误,一把环过温宿的腰,抱起他远离冰层边缘。
两秒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完全裂开,滑落深渊。
裴忱抱着温宿坐在雪地里,周围其他人全部围了过来。
温宿劫后余生般,攥紧裴忱腰侧衣摆,单薄的肩膀一个劲颤抖,缩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事了宿宿,别怕。”裴忱揉揉温宿肩膀,尽量帮他遮挡寒风。
温宿脸颊冻得冰凉,裴忱连忙拿出新的护目镜和口罩给他戴上,搂着他站起身。
裴忱说:“周学长,多谢。”
周越护目镜下的双眼弯了弯:“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裴忱目光凛冽:“暴风雪越来越大了,不能耽误,距离屏障只有七八公里,我们得加快速度。”
重新绑好了绳子,这次缩短了所有人之间的距离,裴忱依然在前带路,顺着裂缝往下走。
温宿则紧紧跟在裴忱身后。
他们顶着狂风暴雪,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下又走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半透明的屏障再次出现在眼前,离开冰川区,进入绿洲时,温度明显直线上升。
温宿取下帽子,方才拽绳子时急出了汗,蓝色发丝散乱沾在脸颊,眼底惊惧还未完全消失。
“先把厚外套脱了,剩下的等一会儿。”裴忱取下手套护目镜,又去帮温宿脱外套。
温宿乖乖让他帮忙,等到裴忱俯身凑近,低声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以裴忱警惕的程度,应该会早就发现裂缝。
“果然瞒不过你,这件事回去再聊。”裴忱托着温宿脸颊,抹掉他眼睫的水汽。
忽然感觉温度不太对,裴忱手掌上移,发觉温宿额头滚烫。
“发烧了?”
“是吗?”温宿呼出的气息炽热,“怪不得头晕,可能着凉了。”
对于发烧生病这件事,温宿已经习惯。
“出发前体温还正常,不舒服怎么不拉绳提醒我,这会儿还能走吗?”裴忱作势想要抱他。
温宿连忙摁下他胳膊,不想被那么多人注视,“我还能走,但是……要不然背着吧?”
不用想,如果死活不让抱,那么裴忱肯定会反着来。
还不如选择折中的方式,让他背着,总比横抱低调些。
“行,等坐上列车给你量一下体温。”裴忱立即弯下腰,背起温宿。
没有了风雪阻碍,回程的路很顺利。
偶尔蹿出来几头凶兽,没能跑到面前,便被温宿的菌丝悄无声息杀死。
看到身体被菌丝一分为二的囚兽尸体,管理局几人也对温宿的能力有了初步判断。
果然温家能在南部海峡屹立不倒这么久,不是只有钱就可以的。
死的囚兽能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周越让队员带上,出去后可以拿去卖钱。
二十多分钟后,全员坐上回程列车,温宿乖乖含着温度计,披着裴忱的外套等结果。
裴忱取出保温杯倒热水,说:“以后炖的汤必须喝,娇气菇。”
温宿这会儿没法反驳,等时间一到,拿出温度计递给裴忱。
裴忱接过看一眼:“三十九度。”
已经算高烧,温宿想要反驳的话只能乖乖咽回去。
体质确实差了点。
“吃药,宝贝。”裴忱拿的苦药,怕他不吃,轻声哄道。
温宿含的白色药片,苦的怀疑人生,苦的头顶忍不住冒蘑菇。
“快喝水。”裴忱剥好了一颗糖,等着他吃过药,喂给他。
温宿含着糖球,舌根还残留苦味,他蔫头耷脑躺在裴忱怀里。
委屈蘑菇低声控诉:“你想苦死我。”
“臭蘑菇,诽谤你老公?”裴忱伸摊开骨节分明的手,“糖吐出来。”
温宿抿紧嘴巴,慢吞吞坐直,背对着他,无声拒绝,学他那样耍赖。
裴忱逗完蘑菇,捏捏温宿耳廓,“我去厕所,别乱跑。”
“嗯……”温宿鼻音浓重,等裴忱走开,无精打采地趴在面前小桌板上。
忽然,周越走过来,坐在温宿的对面,嘴角含笑的问:“以前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