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瑾最近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
和唐缇约在一起的第二年夏天,公会顺藤摸瓜缴获一批白晶。
许多人不愿意做的事,李修瑾去了。
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仍然愿意以身犯险。
得知他要去见那些人,唐缇约和他吵了一架,单方面的争吵。
李修瑾始终不回嘴,等他骂累了,锅里炖的银耳汤盛上一碗,亲自喂给他喝。
唐缇约正在气头上,一手打翻了碗,看到李修瑾蹲下身去打扫,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他崩溃地大哭,蜷缩在沙发中,双手掩面,不论李修瑾如何哄,也不再说一句话。
“总有人要去做,像四方馆这样的地方,更容易混进瘾君子,一旦你不小心沾上,缇约……你让我怎么办?”李修瑾很无奈。
唐缇约眼眶通红,生气过后,渐渐平静下来,跨坐在李修瑾腿上,抱住他。
“别怕。”李修瑾只能这样安慰,梳理唐缇约的长发,像是他见过最好的绸缎。
他不喜欢唐缇约穿女装。
但很喜欢唐缇约的头发,养的很好,很柔顺,和伴生兽小狐狸一样,皮毛光滑。
“你去吧。”唐缇约闷声说。
李修瑾亲吻唐缇约侧颊,“我爱你。”
唐缇约扯他脸皮:“现在说好听的没用,你放心的去,只要还活着,这些都不是事儿。”
李修瑾眼底带笑,亲在唐缇约掌心:“我爱你。”
唐缇约眼底泪光闪动,哽咽道:“我也爱你……哪怕你认不出我是谁时候,也依然爱。”
唐缇约说到做到。
在李修瑾染上白晶,被体内植物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时候,唐缇约一直守着他。
一个月。
唐缇约陪他关在家里一个月,期间不记得被咬了多少次,被发狂的李修瑾误伤多少次。
这一个月,对唐缇约来说也是黑暗的,永无天日。
他给李修瑾注射过无数药剂,还是无用,公会决定强行带走李修瑾。
唐缇约却知道,一旦李修瑾被带走,便真的再没活路了。
白晶内的毒,会在他长时间不服用白晶时折磨他,摧毁他的意志,然后体内植物会冲破他的身体,把李修瑾当成养分!
为了救李修瑾,唐缇约背着他躲进四方馆,为了争取时间,点了一把火,彻底烧了四方馆。
去往南部海峡的路太艰难。
唐缇约从未想过放弃,哪怕裴忱带有偏见嘲讽他,也无所谓。
甚至觉得好笑。
一个不懂爱的小屁孩,偏偏招惹了一个极致纯良如同白纸的蘑菇。
温宿身处恐惧。
没人给他安全感,只能孤零零的发呆,有时会突然毫无预兆掉眼泪。
唐缇约知道这是抑郁症的前兆。
那一年秋天很不好过,树叶凋零,枝梢光秃。
唐缇约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药,起了作用。
李修瑾不会被植物杀死,但是这瘾,却不好祛除。
亲自送他进监管所的那天。
唐缇约不断重复:“我会等你出来,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等,有我要你。”
当时李修瑾只是亲吻了唐缇约的嘴唇,连一句我爱你也没有勇气说了,更何况是承诺。
真的能戒掉吗?
李修瑾不知道。
虽然舍不得,李修瑾还是想要放这只狡猾的狐狸离开。
留给唐缇约的钱,这辈子够他衣食无忧。
唐缇约站在枯黄冷寂的秋天里,目送李修瑾进入监管所,等到大门缓缓关上。
无人知道他在秋风里哭了多久。
-
这一年的冬日,是昏暗的,迷茫的,大雪埋没唐缇约和温宿。
明明都在笑着面对生活。
可外壳下只剩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唐缇约每晚都在做梦,醒来会起床看看婴儿床里睡得正熟的温乐衍。
再去帮温宿掖被角。
无数次的夜里,唐缇约触碰到温宿手掌冰凉,看他睡梦中也在哭。
唐缇约无声蹲在床边,只敢在深夜,没有人看见的时候红了眼眶。
自此有了温乐衍后,温宿身体很差,特别是崽子满月的时候。
温宿经常会晕倒。
那段时间,唐缇约真的觉得看不到希望,他带温宿看过许多医生,也清楚只有中心圈才有能够治好温宿的医生。
可他们谁也回不去。
北部平原冬天很冷,刺骨的冷,唐缇约有时在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这大雪应该能很快淹没自己。
那就顺势葬在这里。
小狐狸迷失在寒冷的冬,找不到出路。
过年时,唐缇约终于收到关于李修瑾的消息,读完心如刀割。
[副会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很消沉,不吃不喝,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一直看向墙外。]
唐缇约揉揉通红的眼,拿出信纸洋洋洒洒写了满页的脏话和夹杂着无数个“你特么”的威胁。
写完后又撕掉。
重新写了一句话。
[你是我唯一的森林,狐狸只想活在森林。]
唐缇约知道李修瑾会懂。
这封信邮寄过去,没再听过李修瑾绝食的消息,以为再坚持十多个月,就可以见面了。
可是,唐缇约最终等来的只有一封分手信,几乎快要认不出李修瑾的字迹了。
李修瑾是个严谨的人,这种信,不会让别人代写。
歪扭的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来,李修瑾状态很不好。
那天温宿看到一向挂着笑脸的唐哥呆坐在门口,任由寒风裹着雪花扑了满脸,眼神黯淡。
温宿捡起地上被雪掩埋的信纸,看着看着心口一疼,热泪控制不住滚滚滴落。
[唐缇约,我们就到此为止,未来路很长,你要好好生活,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我无法成为让你栖身的森林,因为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月亮照不亮我心底的暗,风也吹不散灵魂的尘。]
[唐缇约,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