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后珩阳先回屋了,黎初雪让晏和和白玉京也回屋待着。
院子里就剩她和抱着斗篷的梵星。
黎初雪带着小马扎挪到梵星身边坐下。
从储物戒拿出一壶灵果酒,上次给昆仑买完他果然不爱喝。
“师叔,喝点灵果酒吗?”
梵星埋着头说不喝。
黎初雪只能使出终极招数,“你喝点灵果酒,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梵星抬起头,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但黎初雪装没看见,依旧笑意盈盈端着酒杯。
梵星接过仰头喝进嘴里,“说吧。”
黎初雪又给他满上一杯,“我觉得那就是觅音。”
梵星闻言举杯的手剧烈颤抖一下,酒液溢出不少,但他根本不在意,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相信我?”
见黎初雪摇头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
但下一秒她又接着开口,“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觉得他是。”
梵星自嘲笑笑,认为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再喝一杯。”
他仰头喝下。
“如果你愿意以后都不使用这种损害寿命的咒术卜卦,我就告诉你。”
黎初雪的眼睛很亮,此时笑起来带出一抹狡黠。
梵星觉得她在骗自己,可还是立下天道誓言,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愿意相信。
黎初雪把对战时的细节告知梵星,包括最后那人留下的话。
去他妈的保密,她才不管。
梵星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突然流下一行眼泪,“就是他,这个格斗习惯就是他。”
“但他不想见我,也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黎初雪为他倒满酒,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其实我在擂台看见他好几次了,每次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一样。”
“这次估计也是等到深夜人少才来打擂,让我用晏和刀是因为雾气可以遮蔽视线。”
“而且他的眼下也没有痣,应该是用了法子易容。”
梵星听后却是不停地抓着头发,嘴里一遍遍念叨着“为什么”,好似在与自己较劲。
黎初雪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气制止他的举动。
“时机到了自然会来见你,师叔你修的因果道不就是讲究时机的吗?”
“可我很想他……”
“给他一点时间嘛,对于师叔来说他一直都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是总爱玩些游戏的嘛。”
梵星稍稍冷静下来,眼中露出追忆之色,将杯中酒灌下后主动拿起黎初雪手中的酒壶为自己倒满。
“嗯,他是很爱玩游戏,总是满处乱跑和人打架,他说这是游戏。”
梵星的声音娓娓道来给黎初雪讲起觅音小时候的事。
他们的师父起名字很随便,收徒时刚好想到高山流水觅知音,本来想叫他流音。
但是他坚决反对,说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师父被他磨得烦了,两人各退一步,他才叫觅音。
后来觅音说喜欢梵星的名字,想要和他换,梵星叫觅星,他要叫梵音,这样好听。
结果被师父追着打,说他胡闹。
从那以后他只敢私下里偷偷说想叫梵音,梵星便由着他去了,
再到后来他修为高起来,参加大比遇到了很多人,他就跑去和人家打架。
人家不和他打,他就趁着月黑风高偷袭人家。
梵星说到这露出些笑意,“结果这小子打完人居然还留名字。”
他说他叫梵音,偏偏音字的发音含含糊糊的,属于人家一听就会听成梵星的地步。
因为梵星在那一届是修为最高的弟子,名气也高,认识他的人不少。
陆陆续续有人找到听云宗讨要说法。
梵星当时一脸懵,心说他怎么可能趁着月黑风高偷袭一群金丹初期。
准备出去与他们理论时觅音将他拽住,忸怩着把自己偷袭人家,结果留的名字是梵音的事情说出来。
梵星当时气的追着打他,他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这小子当时跟我狡辩,说他明明说的是梵音,谁知道他们会听成梵星,不能怪他。”
梵星喝了口酒,桃花眼眯起来,笑的很开心。
“他分明是故意的,最后还要我去帮他顶罪给人家赔礼道歉,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黎初雪“噗呲”一声笑出来,光是想想就知道梵星无奈给人家道歉的样子有多好笑。
后来梵星也学聪明了,他出去历练抢了人家天材地宝就说自己叫觅星。
他也不好好发音,就要说成觅音。
梵星嘴角弧度加深,“初雪,你知道他后来在秘境中被一群人追着打的场面有多好笑吗?”
“每次出去历练都要被打成熊猫眼回来,然后他就单方面和我绝交了。”
“后面我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才把他哄好,从那以后我每次下山他都得让我带乳糖球和糖葫芦回来。”
梵星每次也都依着他,时不时还会带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觅音喜欢亮晶晶的玻璃球,跟收集一样。
但每次只让他带回来一个,而且要是不同地方的。
他说这样以后看到一个就知道师哥去过哪里。
“他啊,一开始老老实实叫我师兄,后来叫我师哥,再后来就直接叫梵星。”
梵星说到这微微顿住,勾起的嘴角也僵住。
“最后临下山他和我说:哥,等我回来。”
眼泪再次流出,黎初雪为他递上手帕,他接过按在眼睛上,声音哽咽。
“这个小骗子,他不光没回来,还带走了一袋玻璃球,他是知道我去哪里了,但我找不到他了……”
黎初雪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偏过头小声咕哝,“都多余听你说,我是什么很贱的小女孩吗?”
梵星破涕为笑,伸出手呼噜把她的头顶,“不哭,你说得对,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梵星迎着朝阳眯起眼睛,似叹息又似低语。
“够了……”
……
珩阳靠着门坐在地上,低头用洁白的手帕不停擦着手中巨阙剑。
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总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渍砸到剑身,好烦。
……
很远处,一只动作僵硬的鸢鸟站在树枝上遥遥望着院子的方向。
它仰起头发出机械“咯咯”声,喙张得大大的,喉间挤出一个尖锐的音节。
玻璃球质感的眼珠转动,一滴混浊的泪顺着木质脸颊滑落。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