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物流是真不咋地,算得上这个时代最好的“物流公司”了,从大约内蒙古中部到后世甘肃中部,勒勒车大队依旧走了足足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就算没少在江湖上保镖走货的游侠头目田雄都瘦了一大圈儿,果然,同伙才是最难防的,一道上跑来偷东西的匈奴人真好像过江之鲫那样,打了一帮又一帮,到最后,还是被顺走了一圈货,然后作为重要货物的烈酒竟然被偷喝干净了,
烈酒中有一半是谢康年的,从河东来,这奸商眼力倒是不错,知道匈奴人好这一口,带来的绝大部分货几乎都是烈酒,可他就漏算了这一点,匈奴人是喜欢喝酒,可喜欢喝的是不花钱的酒,行到了石羊河边,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缸,这胖商人真是欲哭无泪,蹲在勒勒车里,半天都没出声。
可算是把自己车队可押运建材来的匈奴人拉开了段距离,看着远处这些手脚不老实的车夫赶着车晃悠着,田雄则是终于由衷松了口气。加入商队的报酬,这一趟商在西域卖出去的钱有三分之一是他们这些护卫游侠的,没丢一件都是丢的他们将来收入口袋中银子,不然田雄如何能如此上心?
估计经过这一次,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和匈奴人同行了。
田雄是浑然不知道,他不想和匈奴人挨在一起,匈奴人却还想离他们汉人远点呢!这个人就是右谷蠡王伊稚斜!
数千右谷蠡部的骑兵呼喝着将这支勒勒车大车队给围了住,眼看着萧峰这个没抗音响没响bGm的小白脸乐呵呵从车阵中走出,他是恨不得甩开缰绳转身就走了。
最后还是靠着左贤王军臣的亲信,呼延部的贵人呼延乞石烈在背后招呼,这才把伊稚斜招呼下来。
“什么?在我右谷蠡王辖地铸城?”
好说歹说到了一个勒勒车里喝点奶茶,可是听着呼延乞石烈笑容满面的提出来,伊稚斜却是差不点没直接翻了桌子。
“不成!绝对不成!!!”
去边和刘闲结盟,河西之战与楼兰之战先后被他坑了两次,月氏人明显是经过他警告才退走的,让绕天山劫击的伊稚斜扑了个空,楼兰之战更是,花了那么大带价,最后到底还是刘闲和军臣得利,他部死的人最多。
现在,刘闲竟然还要跑他的辖地建城,这给伊稚斜这个匈奴人的感觉都是引狼入室。
“右谷蠡王,此城建成乃是给我大匈奴的,并不是汉人的城市,河南侯在那勒达克大会上与大单于打赌,大单于亦是亲口允诺!”
“那也用不到!我右谷蠡部逐水草而居,以天为盖地为庐,不需要汉人的城池安身!请回!!!”
不得不说,伊稚斜是真明智!明显感知到刘闲不是啥好鸟!可问题是就好像后世资本家那样,想要拒绝也真不容易,因为有时候他们给的钱真是太多了!就在伊稚斜脸红脖子粗时候,一直在边上当陪衬的萧峰却是格外有后市高级经理人气质的浓郁撑出个笑容来。
“右谷蠡王,这次我家君侯还命下臣为您带来了些特别的货物来!君侯说,您一定会喜欢!”
“本王对你家君侯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没有和他多说,萧峰直接将背着的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带着木鞘的环首刀来,一把接着一把的摆放在了勒勒车中,一盒子竟然有足足五把刀,而且看样式,并不是什么权贵之间收藏那种装金点银的高档货,就是普普通通的汉军刀。
可就是这普普通通的汉军刀,让伊稚斜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汝这是何意?”
“这次君侯令在下带来刀五千口,柳叶矛五千只,感谢左贤王,最近大汉皮料丰富,还带来了镶铁皮甲一千领,箭镞五万。”
“这些是请右谷蠡王召集羌人,协助吾等在河西建城的酬劳,尔后我家君侯还会派出如田雄他们这样的商队,每一支商队,都会为右谷蠡王带来兵器甲胄若干。”
“右谷蠡王您会感兴趣的!”
萧峰这小白脸子也跟刘闲学坏了,就连说话的神情语气与心境都是出发前刘闲手把手教他的,听着他的话,伊稚斜犹如又看到了刘闲那张神色可憎的脸来,可偏偏,魔鬼一般的声音,真的令他怦然心动,割舍不下。
我本想拒绝,奈何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这就是伊稚斜这一刻的真实内心写照。
匈奴的装备水平还处在青铜与铁器的过渡之间,整个草原上就没有几处锻打冶炼的遗址,虽然能通过西域获得一部分,但相比于汉军装备水平,还是差一大截,尤其是刘闲这货把炒钢法,煤炭冶炼全都“发明”出来锻打出来的钢刀,钢制武器。
之前刘闲好几次都用武器出口来撩得伊稚斜春心荡漾,但每每都是没了下文,这一次动真格的了,就真好像把块肥肉摆在了狐狸面前。
距离单于庭最远,天高单于远的右谷蠡部是伊稚斜的优势,可右谷蠡部是四角部中实力最弱一部,又是他的天然劣势,照比于西域游牧的月氏,乌孙,他并没有明显优势,对付西域小国也缺乏攻城能力。
可若是有了精良装备,强化单兵实力,可以在西域肆意扩张的话,那么他右谷蠡部将会获得突飞猛进,将来就会有与军臣一较高下争夺单于位也将不是未可知!
“好!本王答应建这座城,但是有一条要求!城中不能驻扎汝等汉军!”
“没问题,有右谷蠡王保护,我家君侯还巴不得省下些军队呢!不过汉军不得驻扎,汉商可以吧!毕竟要在这儿售卖兵器,右谷蠡王的兵器也需要修理保养不是?”
“可以!”
“另外秦胡部苏大强的女儿被我家君侯纳为了小妾,对于这个老丈人部族,君侯交代得照看一二,可否允许秦胡部迁徙到新城来!”
“这..........”
“下一个商队,应该能携带一倍于下官所携带的礼物!”
真提莫把本座堂堂右谷蠡王当菜市场讨价还价的菜贩子了?恼火的嘴角胡子都颤抖个不停,伊稚斜愤怒的一甩衣袖子。
“可以!”
“第三点,那勒达克大会上,发生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儿,前右谷蠡王部余孽竟然妄图行刺大单于,已经被我家君侯诛杀,不过听闻她还有几个余孽同党在右谷蠡部,我家君侯希望将这几个人要回去,毕竟之前我家君侯与右谷蠡部的关系并不好,希望斩草除根!”
有了这座城在河西,刘闲与伊稚斜之间就好像三体中那样的威慑关系就成立了,汉城在河西算是个人质,可伊稚斜若是毁了汉城,同样得不到汉地来的武器补给,同样是损失巨大,现在谈的条件,就是角逐谁对这个联盟更上心一些。
说实话,前代右谷蠡王的后裔对于伊稚斜来说,也是个祸端,若不是利用被擒的女刺客,他或许早就团灭他们了,但是,刘闲要交给他杀,伊稚斜还是犹豫,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本王会将这几个余孽的人头砍下来,给河南侯送去!”
“唔,这样也行,只要除掉就行,可惜我家君侯才刚刚兴建了斗兽场一座,还像拿这几个欲孽来当开胃菜,喂豹子呢。”
满脸遗憾的耸耸肩都是刘闲教的,看到他这个动作,伊稚斜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了,然而就因为怒火中烧,反而奇妙的化学现象产生了,怒极的右谷蠡王陛下再次恼火的一甩衣袖,犹如即将要咬人的狼那样,答应了下来。
“好,一会儿本王就把几个余孽提来交给阁下,这样一来,也省得某些心怀不轨之徒,污蔑本王谋害大单于了!”
“右谷蠡王圣明!”
满脸笑嘻嘻,萧峰这小白脸子贱贱的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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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还是和老美学的,后世老美不就是四处兜售军火,挑起争端,然后他们老美得利吗?拿到汉军装备的伊稚斜是浑然不知,他又掉进了刘闲下一个大坑中。
别说,不愧是后世以左谷蠡王身份在自己大哥死后武力干掉侄子登上单于位的狠人,才来了半年多的伊稚斜,在右谷蠡部也发展出了不少忠于自己的部族来,五千多口刀,五千多把快三米的柳叶长矛,飞快的就发放了下去,一千多镶铁的皮甲则被伊稚斜装备了自己的亲卫军。
别说,这次刘闲绝对够厚道,秦始皇兵马俑坑中,绝大部分秦军都是裸头不装备盔的,因为那个时代,头盔的价格甚至有身甲的一半儿了,可这批铁甲中却全都带头盔,而且为了右谷蠡部特色,每一颗头盔上还加装了两根向下弯曲的三羊角,甚至还打造有护鼻。
绝对不是刘闲的恶趣味,但一只亲卫骑兵腰胯环首刀,头戴羊角盔,那股子天际诺德风一下子就浓郁了起来。
然后有了好刀好甲之后要干啥?当然是要砍人了,试试刀锋不锋利,第一个倒霉的,又是紧挨着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去年一根筋没听劝的羌人。
至于为啥打羌人?理由重要吗?就像和汉高祖撒尿和泥玩的鹿丸逃奔匈奴,被匈奴封为东胡卢王,到现在,监事辽东的左谷蠡王部还没事儿去这些燕国子孙的地盘上打打秋风呢。
盛夏,正是放牧的最佳时节,也算得上游牧民族最闲暇的一段时间,牲口往祁连山肥沃富饶的山谷地一放,然后一边等着这些四个蹄子的伙伴填饱肚子,一边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就行了。
算起来,河西是羌人从高原北进的第一站,文字没有记载的年代里,他们由此一路进入关中,周族据说都是出自古羌的一支,而姜子牙的姜,也有后世学者言是商代对于女羌的特制文字,羌人在祁连山放牧的远比匈奴人要早。
可就算如此,如今在狭长的河西谷底称霸的却是后来居上的匈奴人!就在这一支刘闲压根叫不出名的羌部还在晒着太阳悠闲放牧的时候,沉重的马蹄子声音好像雷鸣般的从天边传过来,水草丰腴富饶的山谷口,黑森森的骑兵群就好像蔓延上来的洪水那样赫赫逼人。
一面羊骷髅的大纛下面,更是有成群头上还向下弯曲羊角的凶悍骑兵一边抽着马缰绳,一边嘶吼着珐噢斯~洛哒~~~
“匈奴狗!!!”
不愧是这个时代的战斗民族之一,尽管古羌语惊慌的呼喊乱成了一圈,可是部族里,山坡上,依旧有飞快扔下牲畜,翻身上马的羌部勇士拎着弓箭皮盾,呼啸奋勇着迎接上来,沿着山坡边漫山放着箭,以游牧民族的方式对抗着袭击。
但是这一次,突然闯来的匈奴人却是很不游牧了,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就此展开阵型相互对射,那些头戴羊角盔,身穿密集皮镶铁甲的匈奴精锐不管不顾的就直扑到了还在恐惧溃逃的羌部老弱部众身后。
其实柳叶矛对于汉军骑兵来说,都算得上未列装的先进武器,毕竟汉军骑兵主战武器还是长戟,冲击骑兵是汉末三国才开始出现的兵种。
另一个非同寻常则是这支伊稚斜的骑兵,虽然还是坐的平桥马鞍,可是马鞍的软皮子下,却已经多了两道软绳结打造出来的简易马镫,让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更加的平稳。
和军臣比起来,伊稚斜的眼光同样毒辣,刘闲的骑兵仅仅上场一次,就被他看出了端倪来。
如此跨越时代的兵种,锋利的钢制柳叶矛借着马力,轻而易举的扎穿了羌部的身体,一时间绿草阴影的祁连山谷竟然被屠杀的鲜红一片,眼看着这一幕,还在拉弓迎战的山坡羌部强壮,愤怒的都红了眼,又是不管不顾的冲杀了上来。
为首的羌部首领足足身高一米九多,披发与绿松石的辫子都扬了起来,手中沉重的铁斧头轮的老高,几乎是泰山压顶之力,奔着边队的匈奴兵脑袋就狠狠砍砸下来,可是,没等他斧头砸落,早先半秒,那名匈奴骑兵的环首刀也是砍了过来。
噗叽一声令人爽利的切肉声,腰上一块旧伤没好的羌部勇士跟着马冲出去十多米,身体猛地一扬,吐着鲜血就翻滚下了马,他从左肋到右腹部,深深一道刀伤斜着切了过去,竟然连肋骨都是整齐的被划断。
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痛快了好几天的伊稚斜,阴狠的三角眼睛终于流露出一股子狼狩猎成功之后快意的笑容来。
“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