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诀不再看了，转身看起了天上的月亮。

    世界这么大，竟然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回军营，难道真的要造反，骨肉相残么？

    “娘！娘！七弟弟没了，七弟丢了，”突然隔壁又一个声音传来，“娘，七弟不会是被野狼抓走了吧！”

    “不要喊了！”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不要找了，你们七弟走了，和你们大哥三哥四哥一起走了，你们快睡吧，明个娘出去给你们找吃的。”

    “不要，我们现在就要吃！现在就吃！”

    “娘，现在就有吃的，还是肉，为什么你自己吃，不给我们！”

    赫连决心里咯噔一下子，一个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不会是……

    赫连决急忙走到了隔壁，一手大力的推开了门，入目都是苍凉，可以看出这家更穷！

    可是这是肉味！

    赫连决在一看，眼神中便带着惊恐，眼前的女人，她……她那手里捧着的，嘴里咬着的，分明就是……

    分明是一个孩子的胳膊！

    就是小孩子的胳膊！

    不是鸡鸭的，不是猪的，是……

    人的！

    “你……你是谁？”那女人满脸的恐慌，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身后，“你要干什么？”

    “你吃的是什么？”赫连决眯着眼睛，逼问道：“是人，对么？”

    那女人有些慌张，拼命地摇着头，“不是！你别胡说！你是干什么的，赶紧走！”

    “我不走，”赫连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半晌转身去打开身后的锅盖，一股热浪铺面而来，身边的女人嗷的一嗓子，不顾热浪冲了上来，快速地关上了锅盖，还用身子压在了上面。

    “你干什么？”赫连决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大锅的热气，绝对能把她烫伤，但这女人却跟丝毫不怕似的。

    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我的孩子还在家呢，别……别让他们知道，别让他们知道……”

    她的声音很小，很细，仿佛就像一个无助的人，在哀求的人家给她一条活路似的，充满了悲凉。

    赫连决皱眉，“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你还……你可真下得去嘴啊！”

    “你以为我愿意的么？”那女人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要不是这没用的朝廷，那没用的王爷，我至于这样么？”

    赫连决一愣，“你……你说什么？”

    此时屋内孩子们的吵闹声更大了，又喊着饿的，也要吃的，也要喊着谁来了，还有问自己娘为什么锁门的。

    赫连决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可怜巴巴地哀求赫连决，低声道：“不要，不要说，不要说。”

    “你出来！”赫连决转身走到门外，“出来给我一个说法！”

    奈何那女人没跟出来，反而趁着赫连决走出去的时候，连忙插上了门。

    “喂！喂！”

    “主子，”身后传来了刘伯的声音，赫连决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刘伯走了过来。

    “主子，这不是军营，也不是朝廷，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您这样，她怎么敢出来啊！”刘伯走上前，扶着赫连决靠在了一旁的陶瓷缸上，“您身子不好，这半夜的风最急了，您出来干什么啊？”

    “我想知道为什么，”赫连决紧紧的我这拳头，“易子而食就够……她居然吃自己亲生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孩子！我要问问她，我要好好的问问她！”

    说罢，赫连决还要去敲门，却被刘伯拦下了，“主子，还是我来吧。”

    看着刘伯，缓缓的走出了院子，去隔壁他们的马车里，取了一把青菜，想了想，又拿了一把，缓缓的走了过来，“主子，您稍等一会。”

    刘伯说完，上前敲门，“您好，我们主子就是想和您说说话，您别害怕。”

    “这里有一些吃的东西，是青菜，还有几个铜板，您先给孩子们拿着吧。”

    “儿媳妇啊，开门吧，咳咳咳……”突然无奈传来一个更老的声音，听这咳嗦的声音，应该已经久病了。“有吃的就开门吧，那些小子饿啊！”

    刘伯连忙道：“你们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是路过的，在隔壁歇息一晚的，我们主子是外地的，想说说话罢了。”

    屋内一阵哭声，很快刚才那女人便走了出来，看着刘伯手上的青菜，眼睛都直了，急忙拿过来，放进屋内用被子盖上，“这菜金贵啊！可不能冻着了。”

    “这位夫人，这几个铜板您拿着，明个给孩子们买点米吃吧。”

    那女人激动得连忙接过来，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多谢好心人，好谢好心人！”

    又冲着赫连决磕头，“公子放心，您给了我吃的，又隔了铜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您要是不嫌弃屋内肮脏，您进屋，奴家好好伺候您。”

    说罢，寒风凛凛中，这个女人居然要宽衣解带！

    赫连决一脸的厌恶，“别让我恶心，我就想问问你刚才的事，你怎么……”

    赫连决脸上的厌恶和这话，让那女人忍不住崩溃的大哭，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胸脯，大哭道：“您当我愿意么？我是一个母亲啊！我不是禽兽，我……我……”

    “别激动，我们主子还年轻，他不懂，你慢慢说，”刘伯拉起那女人安慰道，“你说了，他就明白了，你放心，他绝对不是有意的。”

    那女人哭得惨，仿佛要把受到的苦楚都哭出来似的。

    过了好半晌才平静了下来，擦了一把眼泪道：“你们富家公子自然是不知道的，既然公子要知道，那奴家就告诉公子！”

    “确实我吃的……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小儿子，最小的那个，”

    那女人好像再说别人的事似的，十分的平静，和刚才判若两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也很空洞，茫然的说着：

    “他死了，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连野菜都被官府收上去了，说是要给前线的大军，我的儿子是被活活饿死的，就在我眼前活活地饿死，可是我没法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丈夫早就死了，家里还有个卧床不起的老婆婆，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只能看着孩子一个一个的死在我面前，我……我……”

    「这个事大家一定感觉很不可思议吧，自己娘能吃自己的孩子，但是这是真的，我姥姥前两天和我讲的，发生在1960年的冬天山东荣成，就是他们邻居。姥姥说59年雨水特别的大，地瓜都烂了，冬天能凑合着过，60年开春就一点吃的也没有了，什么都没了，没法子姥姥和姥爷就在那一年闯关东，我问姥姥你不怕么？姥姥说在家就是死，出门有可能活，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