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绍闻言,跟了上去。
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老旧的胡同里。
一间特别普通的小院里,门紧紧闭着,里头隐隐传来男子的咳嗽声。
崔绍回去告诉了苏缈那人的住处。
知道了住处心里便有了底。
夜里。
苏缈同楚枫谈起了菊娘的事,“你后来有没有去寻过她?”
“缈缈怎么想起问这个?”
“当年外祖派人查了,说是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处理了。”
菊娘毕竟是先皇后的陪嫁侍女,从穆家出去的,穆仲自然也是打听了的。
只不过他们出冷宫时,离菊娘出事已过三年,有些事已很难查到细节。
穆仲查到的也只是一个死亡登记,负责的是一个李姓侍卫。
据说尸首都被丢到了乱葬岗。
“是么?”苏缈想着里面应当有猫腻。
楚枫眼尾一挑,“今日如何?”
苏缈以为问的是铺子的生意,“一般,没什么人光顾,这一小铺子,光人工便是三个,真要做生意,还不亏死了。”
“我说的是你身子如何?有没有感到不适?”
苏缈被他揽过,环着腰坐在了膝上,“需不需要安排专门的大夫在身边?”
苏缈摇头,这是在外头,现在是普通百姓,别太夸张了,“我一切都好,哪有这么娇弱的?”
“嗯,缈缈可得好好养着,我会尽快结束这场仗,除夕前一定赶回来和你团聚好不好?”
大言不惭,想的倒是挺美,在她记忆中这仗打的时间可不短。
“好,等你凯旋。”
隔日。
苏缈和穆灵早早地候在了菊娘外出必经之路。
“小橘,陪姐姐去前面走走好吗?苏姐姐有事情要同你阿娘说。”
穆灵走到小橘面前蹲下,柔声道。
小橘望向菊娘,菊娘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菊娘带着苏缈回了她的小家。
一眼望去,朴素简单,没什么值钱的但干净整洁,小院里也种了些花草,足以见得有精心打理这个家。
想不到当年她以身换糕救楚枫,如今因糕又重逢。
菊娘给她沏了壶茶,茶杯都带了缺口,她挑了个相对完整的,
“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客人,也没一套好的茶具。”
苏缈轻摇头,“没事,我不渴。”
菊娘知道她是客气,依旧倒了一杯,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毕竟这家里除了一杯水,便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了。
菊娘略显局促,尴尬一笑,“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可不是,这怕是老天给楚枫报恩的机会。
若说苏缈有恩,菊娘岂不是有大恩?
虽然菊娘自己可能都认为是本分,不会挟恩图报,但是楚枫理应感恩的。
苏缈嘴角微扬,“这说明你和殿下还有缘未了。”
菊娘犹豫半晌,终问出口,“殿下,还好吧?”
其实不用问,她大概也能猜到,眼前的苏缈面色红润,衣着虽不华丽但也极好,定没有受苦。
若是一直跟着殿下,那殿下一定也过得不错。
再者,坊间也有耳闻殿下已恢复正常了。
“现下还不错。”
可惜马上又要上战场,生死未卜。
“那便好,那便好。”
“这些年我一直为没有保护好殿下而耿耿于怀...”
菊娘慢慢回忆起那会儿来,思绪回到了九年前,那日她被人抓走后关进了暗牢。
其中负责捉拿她的侍卫长同情她的遭遇,又怜她忠心一片,在处罚她五十大板时放了水,留了她一条小命。
“头,你这可算是为红颜以身犯险、飞蛾扑火啊?”
“少废话,赶紧抬人,救治及时还能有条活路!”
他将菊娘从乱葬岗一堆尸体里扒了出来。
菊娘清醒已是半月后的事了。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她现在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再出现人前,势必会拖累许多人。
包括救她的这个侍卫长。
“那能拜托你帮我关照关照冷宫中的二皇子吗?他现在傻了,没有我在身边,怕是要饿死!”
菊娘哽咽着祈求,跪在地上不停给他磕头。
侍卫长一把将她拉起,“你放心,他活的比你好。”
又冷冷道,“我答应你,偶尔帮忙关照关照。”
菊娘感激涕零。
说到这儿,苏缈确实觉得当时那些人对他们的态度好了许多。
原以为是被她忽悠,忌惮楚枫的身份,现在看来也少不了这个侍卫长从中协调。
菊娘继续说道,“便是这样,我时不时能收到殿下在宫里的消息。”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便给他做些家务,伺候生活起居。”
苏缈懂了,那侍卫长想必正是小橘口中的阿爹。
“我是三年后跟了他的,据他说,当时穆老将军在查我的事,
他一来怕我未死的事情泄露,那便是欺君之罪;二么,也是怕我回了穆家,不想与我分开...”
“他趁当差时故意受伤,借此得了些补偿金便辞去职务,带着我离开了京都...走着走着到了梓县。”
“小橘是个好孩子,三岁了,生她也特别不容易,你也知道我在冷宫被...头几个都留不住的...”
“小橘好不容易出生了,她体质很差,我们又没什么好条件,病根也落下了...”
苏缈一时间难以言语,菊娘在冷宫的遭遇她亲眼见过,怕是那会儿伤了身子。
“那如今你们以什么为生?不如回来,跟我们一起生活?”
现在宅子里已经是一堆人,也不差他们三个。
若是住不下,隔壁再置办一间给他们一家三口,有个照应,也正好报恩。
这是菊娘应得的。
菊娘摇了摇头,“我怎么好打扰殿下呢?”
“再说...”
他们还遇到了麻烦,不好拖累殿下的。
“再说什么?”
苏缈见她欲言又止,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你一定要说的,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菊娘依旧是摇头。
苏缈联想起小橘说的‘阿爹病了,阿娘整日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缺钱。
苏缈出门前特地带了一张银票,这会儿正好塞给她,
“拿着。”
“不行,不行。哪有白拿人钱财的道理?”
菊娘推拒着,坚决不肯收。
二人一推我挡,一来一回,碰翻了茶壶,砸在了地上,碎裂一地。
惊醒了屋内人,“菊娘,怎么了?”
“是不是他们又来了!”
前一句是关心,后一句明显带了焦急和怒意。
菊娘边收拾边解释,“不是不是,是来客人了!”
苏缈帮着收拾。
“什么客人?”声音自头顶响起。
苏缈抬头望去,一个高大板正的男子,因为病气缠身,眼下乌青,面色苍白。
此刻赤脚站在不远处,眼神充满戒备,手里提着一把刀。
是将她当成什么找他们麻烦的人了吗?
“我是菊娘的朋友。”苏缈平静开口。
“朋友,菊娘可从来没有和我谈过她的朋友。”
苏缈听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他手里的刀却是收敛了些。
苏缈解释,“是菊娘在宫里的朋友。”
这人一听,眼神突地变了色,警惕道,“宫里的?”
他仔细瞧了瞧苏缈,想起来了,是那个在傻皇子身边投机卖巧的宫婢!
“你来做什么?”
前有恶狼,现在又来了猛虎,是存心不让他一家好过么!
他手里的刀一下子架在了苏缈的脖子上,他低吼一声,“算你倒霉!”